22 羽雨走了。 羽雨真的走了吗? 冶洋向报社打了两次电话,一男一女两个接话人都向他证明 了这一点。 羽雨的信还拿在他的手上,信纸是淡蓝色的,很精美,沉甸甸的一沓,散发出 淡淡的幽香。他给羽雨配的两把钥匙,昨天由米虞给他拿来了,系在一只大小如乒 乓球的松鼠的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羽雨的作品。 米虞将信和钥匙交给他,淡淡地说:她没能等到你。 冶洋吃惊地望着她。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很好的朋友。你想不到吧? 我们在一起无所不谈。 冶洋谨慎的眼睛里布满疑惑。 她漂亮,热情,直率,说话办事无拘无束,聪明灵巧,青春照人,我喜欢她。 米虞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可她第二次找到我家单.什么都还 没说.我们就和解了。我们相互讲了和你的经过,相当的细化。我们在一起很轻松, 一点儿都不累,我从没这样轻松过。她告诉我你们曾有过一个孩子,讲述了她将那 团孕育中的血肉变成污物的经过。她说从没想过要嫁给你,说她想要嫁的人是她梦 中的绿袍汉子。 冶洋压着台历上的打火机,看着那淡蓝色的火苗发呆,直到拇指有了灼痛感, 才将那些漂亮的信纸一张张点燃,把它们烧成一团团颤悠悠的纸灰。 羽雨没说要去哪里,只说是遥远的南方。 冶洋对遥远不以为然。他深信这只是羽雨摆脱他的一个借口。她很可能正在这 座城市的某一个地方,和什么男人厮混在一起。 羽雨对冶洋的欺骗很深很深,好像还不仅仅是欺骗。 有一次,她笑嘻嘻地对他说,冶洋你知不知道,我在梦里有多爱你,整整一个 晚上都在想着嫁给你。咱俩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街上走得筋疲力尽。那是一条极繁华 的大街,可就是找不到婚纱店,也找不到裁缝店。后来太阳落山了,我饿得头晕眼 花,浑身酸软,可你竟突然失踪了。我在灯火灿烂的人流里找啊找,找了你整整一 夜。你猜怎么着? 原来咱们俩是在看一场电影,影片里的男女主角就是你和我。后 来不知怎么演完了戏,我又在莫名其妙地找你,似乎下定决心要嫁给你,好像我认 识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找啊找,终于找到了,是在你家里。你正在家里举行盛大的 婚礼,新娘好漂亮,是两个,一个穿白礼服,一个穿红礼服。 她们站在你的左右两边。我伤心极了,哭得泪水滂沱,醒来时还泪流满面。你 说这是怎么回事? 冶洋笑道,你那么会破梦还问我?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达成。 这梦再清楚不过了,它说明你心里根本不想嫁给我。想想看吧,咱们走得筋疲力尽, 找不到婚纱店、裁缝店。我失踪了。一切都是在演戏。后来是我和两个女人不合法 地结婚了。 你不愿嫁我就算了,干吗要让我犯重婚罪? 羽雨笑脸一收,严肃道,信不信由 你,我可是真想到了该怎样嫁给你。冶洋心想,算了吧,也许你梦中的那个人根本 就不是我,也许你根本就没做过那个梦,所谓的梦境只不过是你无聊时突发奇想, 或者干脆就是现编的故事。可他没说。他觉得羽雨述说梦境的神态特别可爱,他真 的不想失去她。 冶洋一直生活在真实的惶惑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使他产生红楼一梦的虚 幻感,就像他和冯玉做爱时想起米虞,和米虞做爱时想起羽雨,和羽雨做爱时想起 冯玉,过后却都是千红一枯的缥缈,抓不着一点儿实在的质地。他相信羽雨也是这 样,只不过她的情感世界里阳光充足,清晰,明朗,欢乐远远超出了尚未体验到的 困惑和混沌。 冶洋的问题还没了结,好在公司里出的几件大事与他无关。他的问题在具体的 营业操作上,吃了、喝了、贪了、骗了、明扣、暗扣、假公济私、倒买倒卖,应有 尽有,但都做得冠冕堂皇,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能够查到的也都构不成犯罪。 可以说,公司里人人都知道冶洋是个什么货色,他买房、买车、办厂、吃喝玩 乐花钱如流水,哪来那么多钱? 可空口无凭,你就奈何不了他。况且这样的事已是 太多太多了,和那些年薪几十万的企业老总比,别说他这点事,就他这个人,也不 过是一条毛毛虫而已,人们早就见惯不怪了。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销给李宏道的那批配件。货款已经付了一半,李宏道 应该按规矩将一笔款打到他个人的账户上,但一直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