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爵士乐(20) 也许她的空虚更糟糕呢,她可认识自己的母亲,甚至为了她记不得的某次顶 嘴还挨过她的耳光。不过,她脸上挨的那一巴掌,那啪的一声,又疼又烫的感觉, 她却清楚记得,并且告诉了他。可真烫啊,她对他说。在她挨过的所有耳光里面, 那一次她记得最清楚,因为那是最后一次。她从她最好的女友家的窗户探出身去 看,因为那些叫喊声不是她梦中的一部分。它们在她的头脑之外,在大街上。还 有奔跑。所有人都在奔跑。是为了水?水桶?在小镇另一头擦得锃光瓦亮、停得 稳稳当当的救火车?那所房子进不去了,她的晾衣夹娃娃就在里面摆成一排。在 一个烟盒里。可她还是想去把它们拿出来。她光着脚、穿着睡衣跑过去拿它们, 并且向她的妈妈大叫,那盒娃娃,那盒娃娃还在柜子上面呢,我们能去拿吗?妈 妈? 她又哭了起来,乔把她紧紧搂住。易洛魁天空从窗前飘过,如果他们真的看 见了它,它就像蜡笔一样给他们的爱上颜色。就在那时,好一阵沉默之后,他会 从椅子上提起他的" 克娄芭特拉" 样品箱,在打开之前逗一逗她,把住箱子盖, 让她没法马上看到他在瓶瓶罐罐和香水盒底下藏了些什么;那是他为她带来的礼 物。就是那小小的蝴蝶结拴住了他们的日子,与此同时,城市的天空将它那桔红 色的心变成了黑色的,好把星星久久隐藏,然后再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来,像 礼物一样。 到那时候,她已经将他手上的角皮按回去,为他清洁了指甲,涂上透明的指 甲油。谈起圣路易斯东区时她哭了一会儿,玩着玩着他的指甲又高兴起来。她很 高兴,那双在毯子下面托挤她、揉搓她的手被她处理过了。被她用他样品箱里一 个瓶子中的润肤膏涂抹过了。她坐起来,把他的脸捧在手里,亲吻他那颜色不同 的两只眼睛的眼皮。她说,一个给我,一个给你。一个给我一个给你。给我这个, 我给你那个。给我这个,给我这个。 他们尽量不叫出声,可是忍不住。有时他用手掌捂住她的嘴,以免让楼道里 路过的人听见;要是他能的话,要是他及时想到,他就咬着枕头憋住自己的叫声。 要是他能的话。有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憋住了,因为枕头的一角的确咬在他的嘴里,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一出一入、一出一入的呼吸,那只能来自他疲倦的喉咙的叫喊 已进入了尾声。 她为这个笑话他,笑啊笑啊笑个不停,实在受不了了就骑在他的背上用拳头 猛擂。然后,当她筋疲力尽、他也快睡着的时候,她便俯下身,嘴唇贴着他的耳 朵根说起自己的计划。墨西哥,她耳语道。我要你带我去墨西哥。太吵了,他嘟 囔道。不,不,她说,正合适。你怎么知道?他质问道。我听人家说的,人家说 桌子是圆的,铺着白桌布,还有小娃娃灯罩呢。要在你入睡后很久才会开门呢, 他笑着说。这就是我的入睡时间,她说,去墨西哥的人都是白天睡觉,带我去吧。 一直到星期天早晨上教堂的时候他们都在那里,而且白人进不去,伴奏的小伙子 有时还会起来跟你跳舞。哎哟,他说。什么哎哟,她问。我只不过想跟你跳跳舞, 然后在带台灯的圆桌旁坐坐。人家会看见我们的,他说,你说的那些小台灯大得 足够让人看见谁在那儿。你总是这么说,她格格笑了,上回就是,根本就没人看 我们,他们玩得那么起劲,再说墨西哥棒就棒在谁也不能看见桌布下面,他们能 吗?他们能吗?你要是不想跳舞,我们可以就在桌子旁边坐着,在灯光下装得特 别酷,听听音乐,看看别人。谁也不能看见桌布下面。乔,乔,带我去吧,说你 会带我去。你怎么离开家呢?他问。我会想办法的,她低声哼道,就像平常一样, 说行吧。这个,他说,这个,如果你不想知道苹果是什么滋味就没必要去摘它。 苹果是什么滋味,乔?她问。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