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爵士乐(30) 在第五大道上站了一天以后,爱丽丝一直随身携带着那根聚拢大家的绳索, 发现它很可靠,又安全又结实——在大部分时间里。除去男人们坐在窗台上吹号、 女人们琢磨" 多么久啊" 的时候。那时候绳索就断了,扰乱她的平静,让她注意 到肉体和一种自由得她都能闻到血腥味的东西;让她注意到它那在腰带下面的生 命,以及它鲜红的口红。她从布道和社论中得知,那不是真正的音乐——只是黑 人的东西:当然了,有害;没错,令人难堪;可是不真实,不严肃。 然而爱丽丝·曼弗雷德赌咒说她从中听到了一种复杂的愤怒,一种伪装成响 亮而喧闹的诱惑的仇恨。但她最讨厌的是它的胃口。它对痛打、对撕裂的渴望; 一种漫不经心的渴求,盼望着一场争斗,或是给领带配上一枚红宝石领带夹—— 两样都行。它假装快乐,假装表示欢迎,可并不让她觉得慷慨,这种小餐馆、劣 质酒、下等酒吧音乐。它搞得她在围裙口袋里攥紧拳头,以免自己一拳打碎玻璃 窗,把世界抓在手里,因为它对她、对她认识和听说的所有人一次一次又一次干 下的一切而将它活活捏死。最好关上窗户、放下百叶窗,在克利夫顿小区一所安 静的公寓里流着汗忍受暑热,而不是铤而走险去打碎玻璃或高声尖叫,否则,恐 怕就不知道在哪儿、如何停下来了。 我见过她从一家咖啡馆或者没挂窗帘的窗前走过,同时听到这样那样的话— —" 打我吧,可是别辞了我" ——飘出来,眼瞅着她伸出一只手去拿八年前在第 五大道向她抛来的那根安全的聚拢绳索,另一只手在外套口袋里攥成一个拳头。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用两种不同的手势来平衡自己。然而她并不是惟一 这样尝试的,也不是惟一的失败者。想把第五大道的鼓声同那用钢琴弹出、又在 每一部胜利牌留声机上回旋的" 皮带扣" 曲调分开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些夜 晚寂静无比,听力所及范围里没有一辆小汽车,没有醉鬼,也没有不肯消停的婴 儿哭着要妈妈;爱丽丝随便打开哪一扇窗子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可能对这一片死寂的夜晚感到不可思议,便回去睡觉,可她刚把枕头更平 整、更凉快的那面翻过来,一句她不记得从哪儿来的歌词就不期而至,在她脑海 里自顾自高声唱了起来。" 我年轻力壮的时候,每时每刻都能吃烤肉。" 这是一 些贪婪、轻率的字眼,无拘无束,令人愤怒,但又难以排遣,因为在这些字眼下 面,像只手掌一样把无拘无束的东西凝聚起来的,是那令第五大道备受瞩目的鼓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