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见血封喉(6) “是我对不起她。”他脸上满是后悔的神情。 “她都这样了,那个小孩怎么办?”没有几个女人能忍受这种体无完肤的烧 伤,不仅仅是身体的疼痛,还有容颜尽毁的绝望。 “我带她们来美国,就是想请最好的外科大夫来治疗。可是我妻子精神失常 了,孩子不但没有奶水吃,更时时受到惊吓。母子连心,她发作时他似乎有感应, 也会全身抽搐。” “你要雇人照顾他吗?”我伸手去摸那个小小的胎毛未脱的额头,心里充满 怜惜,觉得自己比他幸运很多。 义父看看我,意味深长:“我会雇人照顾他一段时间,等他稍微大一点了, 再把他送回中国去,托给亲戚抚养,我也希望他能接受中国的传统教育。” “我可以照顾他。”我这么说,却底气不足。 他摇摇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我会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等我儿子回 国之后,我希望身边还有个陪我说话的人。” 他拣我回来,大概是图个心理慰藉。有时我不明白这个男人,他好像很爱他 的妻子跟孩子,可是有时候他给我感觉他更爱他的生意,他的钱。 九阳满六岁之后,义父真的派人把他送回了国,而他自己,依旧在欧洲忙碌 他的生意。九阳离开的第四个年头,义父和一个贤淑的华裔女子同居了。那个重 度烧伤的女人,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他用钱打理他的“累赘”。他说他累了,一 个人背负自责和过去活着太辛苦,他想开始新的生活。渐渐的,从他口中再也听 不到九阳的名字,似乎那个孩子真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我无法评价他是否好 人,但是凭心而论,他们待我不错。 当我成年之后便开始不可救药地思念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因为我自己 置身于纷乱嘈杂的环境中,我想念他的纯真,想念他澄澈的双眼,还有朗朗的童 音。当我第一次看见他在我面前蹒跚学步咿咿呀呀的时候,我的心就无比柔软, 比雪山上照耀的暖阳还要温暖。他是那么美好,那么干净。 可是如今,我终于在人群中丢失了他…… 此时是一九九七年夏,我站在刚刚投入运营的北京西客站前面举目望去,似 乎不敢相认这个城市。这里车如流水马如龙,灯光璀璨霓虹斑斓,它与西方人口 中流传的那个中国心脏有着天壤之别。按北京人自己的话说:十年前和十年后, 不可同日而语。它飞速发展的经济政治甚至旅游业都与我无关,我不是来观光的。 身上微薄的银两已不能支付宾馆的客房消费,必须要尽快找到工作。日渐发达的 餐饮业给了我机会,我的上班时间于协商后定在晚上五点到夜里十一点。这样我 可以用白天的时间寻找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