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见血封喉(22) 他说人人都得自保啊!我帮了小哑巴,我也得滚蛋,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你 也知道,我除了端盘子扫地什么也不会,我连初中都没毕业,能干什么? 我不能怨阿三,他说得没错,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需要先顾着自己不被饿死。 我摆摆手叫他让开一条道,借过。然后我拉起小哑巴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偷。 她是个好孩子。 我们走到马路上停下来思考,六月里的风已经温良和煦,我庆幸此时气候转 暖,不至于让我们流落街头的时候凄风苦雨,但第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找住 处,接下来可以往哪去。意料之外的是阿三追了出来,他喊我,小哑巴扯了扯我 的袖子,我回头。看见他跑到我面前停下,笨拙地搓搓手,从那条皱皱巴巴的牛 仔裤屁股口袋里掏出三张粉红色纸团:“我最近手头紧,这些……你先对付对付。” 我没接。虽然他替我给小哑巴买的“昂贵”的内衣根本不值那个价,可是我 知道他也不富裕,那些杯水车薪除了买烟和打游戏,基本上他没有积蓄。我直直 地看着他的眼睛:“阿三,你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吧?” 他惊讶地张张嘴巴,没出声,又合上了。 “听我的话,攒点钱,回家看看。” 他摸摸粗糙的下巴,没啥好说的,只是机械似的点点头,把那几张票子硬塞 进我口袋里,转身跑了。 人就是这么回事,真到那份儿上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其实他心底不坏, 除了那张无事生非的嘴,心眼儿比啥都干净。 如果小哑巴会说话的话,此刻一定会扬起小脸儿问我,咱们去哪?我也想问 自己,去哪儿?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我拉着小哑巴拖着行李箱朝离我们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对身后的路没有留恋, 我们都不会回头。 可是,真正的方向在哪里呢? 九阳,我感觉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还好能赶上学校要放暑假的末班车,我在北京一所大学旁边的酒吧找到份差 事,消费者多是学生。临放假之前他们可有得海喝一通,还有人干脆夜夜泡吧, 狂欢至天明,所以酒吧生意火得一塌糊涂。 我在离酒吧不远的一个军属大院找到一间出租屋。那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半老 女人伸手对我说:“一分都不能少了,你上别处打听打听,哪儿还有这么便宜的 价。” 我数了数手里的十一张粉红票子,数过来数过去还是这么多,它即将成为这 不足十四平米的破地下室半年的房租。她不耐烦地接过去,那几张带着我体温的 新嘎嘎的票子就这样归她所有了。 小哑巴眼里有活,已经拿着扫帚打扫洗手间去了。恐怕再没有比这更蹩脚的 洗手间了,水箱没完没了地滴水,墙面上的白瓷砖早就发黄暗淡,一拧水龙头里 面哗啦啦流出的水都是褐色的铁锈。我冲小哑巴尴尬地笑笑,现在条件有限,先 凑合吧!等到冬天之前得换个好一点的地方,至少有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