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见血封喉(88) “他不是外人,是我兄弟。” 何伯老了,人一老就容易犯疑心病。 兄弟,相视莫逆的词汇。忽然想起,那天在莫浩丕的葬礼上,牧九阳也叫我 “兄弟”。呵,多可笑啊!兄弟…… 长大后的牧九阳与小时候真有很大不同。那时他初来我家,第一次见面时我 以为自己在照镜子,真的很像。脸型,鼻子,嘴巴……可他身上的伤疤吓了我一 跳,红色凸凹的皮肤,是被烧焦的肉。我妈告诉我,他是姨妈的儿子,在娘胎里 就是这副德性。就算后来他从我家失踪了,过了这么些年,我仍记得他脖子上的 伤疤,像梦魇缠绕了我十几年。 文湄很骄傲。她是那种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漂亮,虚荣得近乎刻薄的女人。比 起叫她“妈”,她更高兴我叫她文湄。因为她说过,自己的身份不是妻子,也不 是母亲,就是文湄。 我不清楚二十年前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老天偏偏凑巧让我听见文湄的梦话。 她说梦话,不自觉,抑或自觉。完全陷入自己的暗示中,将二十年前的旧账 一竿子掀翻全倒出来。 牧九阳,我得说,姨妈的儿子,我是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我,比他幸运一百倍,因为我是文湄的儿子,不是文淇的。 文家老早起就是湖州的丝绸商人,四十二年前文家就因为有了一对超凡脱俗 的双生姐妹让文老太爷,也就是我的曾外祖父乐得脸上开花。女孩儿家生得标致, 我外祖父还特意摆了四十九桌花席请父老乡亲来看,一传十十传百十湖州的人没 有不知道这回事的。那个年代,遇见一个玉树临风心性才智都出类拔萃的男人是 难得的。文湄和文淇一同爱上了湖丝商人牧桦然,劫难开始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是 定数。 据说——据文湄的梦话说牧桦然最初爱上的女子是她,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 竟向自己的妹妹求了婚。她不甘心,在妹妹出嫁之前,想怀上他的孩子。就像她 曾经告诉过文淇的话:她一旦爱上某个人的时候是不顾一切,可以奉献自己的一 切。在爱情里,文湄曾经是单纯无辜的,她只不过希望自己爱的男人也同样爱自 己。可她没有那么幸运。她爱得太尖锐,硬碰硬的摩擦,扎得他疼。同是要强的 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文淇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心一意等着做新娘子。 婚后的牧桦然对她姐妹二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他对妻子体贴入微,对 文湄敬而远之。女人的妒忌心燃起熊熊火焰,她受不了心上人的疏远,更受不了 他心里塞进别的女人。 文淇出嫁一个月,文湄也嫁了。夫家是安庆商人白旗山。那个土里土气的男 人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仍然不能抚平她心里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