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青春透明如醇酒可饮可尽可别离(4) 见是毕业生,女宿监很是痛快地放了我们的行。正好是晚自习时间,楼上楼 下倒没见几个人影。上了楼,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军校四年,此地我还是头 一回来,难得一游心生好奇。却见有几个房间门口堆着一个个纸箱,已是一派大 撤退前的凌乱。盥洗室里冒出滚滚的浓烟,几个女生蹲在地上正烧东西,一走廊 都是焦煳味。 " 也就是个毕业,还得演一出黛玉焚稿怎的?" 我满是疑问。 " 呸!我们可没那么多情。是革命队伍里的弟兄们太多情了,四年里姐妹们 收到的情书可以办展览了。这一毕业,结婚成家,生儿育女的,不销毁了这些历 史陈迹,怎么开展新生活啊。" 朱颜在一旁解释。 " 天哪,要不说最毒妇人心呢!下手可太狠了。好在还没杀人灭口。幸亏啊, 我没写过什么情书,否则遭了暗算连家都别想回了。" 我满面惶恐。 " 想得美吧你。像你这样理性有余,完全不懂感情的,才没人注意你呢。你 只配天天对着大柱子反思。自个儿一边想去吧,问世间情为何物。" 朱颜的话, 引得邓海云都笑了。 " 问世间情为何物" ,是刻印在我们教室阳台大柱子上的一行小字。何时何 人所为,至今是一起悬案。因主教学楼是前国民党的交通部所在,属国家保护文 物,所以这行小字绝对有破坏文物的嫌疑,故一直无人自首。这行玄妙的字迹便 令我们生出无限的遐想。我们甚至一度怀疑是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卧底, 在为情所困时发出的感慨,甚至,这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情报也未可知。而" 问 世间情为何物" 也成了我们对感情处于饥渴状态、却始终没有得以释放之人的代 称。 宿舍里,除了床头写着叶小米名字的那张铺位还如常铺着,其他铺位上都已 经是空空的了。床板木纹毕现,颇有几分印象派画作的神秘和玄远。而今它们的 主人们果真如黄鹤一去,从此不再复返了吗? 到了宿舍,叶小米就醒了。朱颜给她打来水,她洗了把脸,又喝了杯温开水, 就不做声地睡下了。我们一行人才又走到了楼下。 楼下的面包车旁,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正把一个床头柜往车厢后屁股塞。床头 柜是我们军校统一配发的,已经油漆斑驳,很是破旧了。 " 这个你也带走啊?" 我不禁惊呼。四年里,男生们对朱颜的小市民做派一 直很是嘀咕,我虽一直持包容态度,但眼前还是没克制住自己。 " 大惊小怪什么啊,发给我的,我当然要带走了。我的目的地在大山里,不 是去游山玩水,是驻扎潜伏、长期扎根的啊,我的同志哥。" 朱颜倒是坦坦荡荡, 言语中却掩藏不住几分悲切。 " 可这么个床头柜,这么破。明显不够香艳啊,要不,我送你一个新的吧。 " 我开始调侃。 " 香艳?你送我?不敢当。知道你是去电影厂吃香喝辣、当著名演员去了, 我更不敢劳累你了。要说你形象这么正面,没准儿还真能在电影里当一把王心刚 什么的呢。我一个大山里的教书匠,要那么香艳干吗?" 朱颜笑了。 消息真是传得快,我回北京的事连朱颜都知道了。我既惊又喜,身板不由在 她面前挺直了几分。 可朱颜的神情间却陡然严肃起来:" 不和你在这儿斗嘴了,你留着躲被窝里 偷偷乐去吧。你们赶紧的,去把任天行找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叶小米就是为他 喝成这个样子的。任天行这一去西藏,叶小米的一腔相思不都打水漂了吗?" 朱 颜的脸绷着,像是很生气。 " 可下午毕业典礼一结束,任天行早早就离校了啊。会餐时根本就没见着他 人影。" 我身边的邓海云说道。 " 这个任天行,真是个冷血动物!老端着个革命军人的刚硬派头。这叶小米 也不知道看上他哪儿了!" 朱颜是真生气了。 " 是啊,这任天行离校那么早干吗?那什么,你放心,明天回北京,我跟叶 小米坐一趟火车,我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你放心,一上车我就给她买份列车 上最好的盒饭,肉丸子炸鸡腿这么一上,保管火车没过长江呢,就让她忘了任天 行是谁。真的,朱颜你别笑,那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的车,我,我和老邓,去送 送你吧。"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