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辛夏暖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自我介绍,显然把对方弄错愕了,电话那头一直 未有人回答,而是一直的沉寂着。辛夏暖的心在扑通扑通的直跳,浑身血液流淌的 极快,冒出虚汗来。她再问了句,“你好。” 电话那头终于有个女人笑说:“辛夏暖对吗?” 辛夏暖一愣,不想这个女人竟然认识她?到底是为何认识她?通过陆子昂?还 是她一直在关注陆子昂,所以才……?胡思乱想几乎成了辛夏暖的本能,她怀着复 杂的心情点头,“是我。” “你给我打电话有何用意?” 她有何用意?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让这个女人滚远点?还是宣告陆子昂身 边已经有人,叫她不要以子要挟?那种强势的作为,辛夏暖是做不来的,她只是给 自己一点星星般的希望之光,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子昂的,倘若是,什么事情都无需 烦恼,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现在的幸福,倘若是的话,她……她不敢想象,也 不知该如何做。 本来问陆子昂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她这样擅自看他短信有错在先,未免闹起 来,她还是做了个闷葫芦,只能问这个女人了。 “听说你怀孕了?”她这是在明知故问。 那头显然很吃惊,“咦?你怎么知道?陆子昂告诉你的?” 她直接话锋一转,“那孩子是我未婚夫的吗?”她明显感到自己声音的紧张, 发抖了。电话那头肯定也感受到她的发抖,冷笑一番,“我是陆子昂的前女友,他 回国,我们刚分手,你说呢?” 陆子昂回国一个多月,这个女人怀孕三个月……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 孩子是他的。仿佛这个结论早已预料之中,辛夏暖并没有因此而显得震撼,反而相 反,原本那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情一下子平静起来,只是心中的希望之火扑灭了。 她轻笑,“你回国来,是想抢回我未婚夫吗?” 那头的女人好似听到荒谬的话似的,她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还用的抢吗? 我跟陆子昂在一起两年多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我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在他 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我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俯瞰成就,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陆 子昂伤心疲惫时的后备而已。要不是我与他分手,怎么轮的到你?” 那女人的话是如此的尖酸刻薄,辛夏暖倒有些觉得自己犯贱,来找骂来了。辛 夏暖忍不住撇了下嘴,“这么说来,你对你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了?好,我等你在我 面前耀武扬威。” 辛夏暖“啪”的按了挂断键,眼里冒出层层火苗,也便是稍纵即逝,她眼底流 出一股难言的委屈。她不得不委屈,如果正如她所说,陆子昂是因为被甩心情郁闷, 在美国无法待了,才回过,与她一样的心态,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此终生。这种可 能几乎在辛夏暖心里盘根乍起,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说好要不在意的,可最后还是这般脆弱地哭泣了。哎,果然是容易受伤的女人。 辛夏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起身穿戴好出去散散步。 散步是散心的一种,能安静的静下心来,心中不会想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辛夏暖临出门特意挑了件运动衫配运动鞋,显得运动味十足。 如今是上午八点半,上班高峰期已过,只落下零零碎碎的人群。辛夏暖漫无目 的地走在这条据说最贵的街道上,她的着装显得太过平民,与路上的来回女人有着 强烈的不同,高跟鞋,职业装抑或者高档名牌时尚服装。 她看着这些人,心中不甚其烦。她忽而想到曾经的自己,自十八岁以后,她不 也是极其追求物质上的东西吗?她开始变得虚荣,喜欢关于钱的一切,甚至一段时 间认为,没钱就无法生存。上大学以后,那所大学因是一流大学,贫富不分,什么 人都有,那时她完全迷失了自己,不以没钱的人打交道,追她的人只要没钱,她从 不给脸色,所以廖修是最后的胜利者,追了她三年,她才点头。 那时,她为什么变的那么虚荣贪钱?也许对于她来说,只有陆子昂知道。至于 她什么时候不再贪慕虚荣,只因她老爸的一个巴掌。她老爸是个节俭自律的铁汉子, 一般能节约的就节约,从不肆意挥霍。按理说他这样的高职,肯定去过大大小小的 娱乐场所,作为应酬。 可她老爸连个洗脚店都没去过,更别说那些奢靡的地方。有其父必有其女,辛 夏暖以前也是这么安守本分的女孩。自从上了大学,她没存过钱,甚至挥霍了从小 存到大的钱,没钱向父亲要。刚开始他父亲是有应必回,要多少给多少,辛夏暖在 他父亲眼里永远是乖乖女,一成不变。直到她老妈发现她包里那些高消费的东西禀 告她老爸,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才知悔恨。 她永远忘不了爸爸的话,“不是挥霍钱就是好,而是当你必须用钱的时候,你 有钱花,才是最重要的。”她老爸深知她为何那么在乎钱的原因。 而她也是因为必须用钱的时候,囊中羞涩,才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辛夏暖抬起头,望着明媚的天空,那颗火辣辣的太阳闪耀着,灼伤了她的眼。 辛夏暖忽而觉得好累,觉得人生怎么要经历那么多的不如意,变迁那么多,收获的 却是寥寥无几? 看着人来人往,快节奏的都市,辛夏暖深深叹了口气。她的个性一直被老妈唾 弃,总说她的个性是时间间隙里发了霉的产物,最烂的。 可不是,如今的局势,她又想缩头了。辛夏暖感觉自己走累了,随地找了个花 坛,坐下发呆,完全没注意早就有辆车子一路追随在她身后。 在那漆黑如墨车皮发亮的黑车子里,在太阳镜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正在怔怔的 看着辛夏暖,辛夏暖那忧郁的样子深深震撼着他。 他最终还是解开安全带,在路边停了车,悄无声息地走向她。她这个样子,他 始终不放心。 辛夏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望着自己的脚丫,在这繁华生机的街道里,显得那 么异类,毫无生机,任谁看了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在她盯着自己的脚丫发呆之余,眼前多了一双擦的发亮的黑色男士皮鞋。那双 黑色皮鞋在她面前驻足。辛夏暖愣了愣,自下而上望去,只见廖修正在摘下太阳镜, 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一同坐在花坛上,谁也没说一句话,廖修也陪着她静默,一声不吭,就是 这样陪着她。辛夏暖终于打破沉默,幽幽地说了一句,“陆子昂和别的女人有了孩 子了。” 廖修不说话,“安妮?” “你认识?”辛夏暖显然有些吃惊。廖修似乎有些懊丧自己的脱口而出,但为 时已晚,辛夏暖正用一双探寻的目光张望着他的眼眸,不容他辩解。廖修只好说: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曾在华尔街证券交易场上见过。那时,她站在陆子昂的 旁边。” 辛夏暖闷闷地说不上话,她知道廖修家里曾经面临着破产,那也是他们视频最 多的时段,她想方设法的去安慰他鼓励他,也可以说是在廖修最痛苦的时候,辛夏 暖在他身边。 患难见真情,同理,在陆子昂最艰辛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而是那个叫安妮 的女人。正如安妮在电话里所说,她陪伴在陆子昂最低谷与辉煌的时刻,那是谁也 无法体会的时段。 廖修迟疑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辛夏暖凄楚地笑了笑,语言有些干涩,“我本来应该做炮灰,成全他们。可我 ……做不到。”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知道的,我很喜欢陆子昂,一直就喜 欢,我做不到那么大方,拱手相让给别人。” 辛夏暖呜咽的厉害,差不点就是在大街上失声痛哭。廖修一直坐在旁边,静静 地看着辛夏暖哭泣,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在辛夏暖的肩膀上,揽过她借她个肩膀, 好让她哭。 他怎么不知道辛夏暖爱了陆子昂那么多年?在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辛夏暖的 嘴边永远不会离开三个字,子昂哥…… 以后他们在一起了,她才消停了这三个字。辛夏暖爱陆子昂那么多年了,时间 真长。廖修知道他自己也爱了辛夏暖那么多年,他觉得辛夏暖是个好女孩,专一执 着,也就是这份专一执着伤害了爱她的人,其中也包括了陆子昂。他曾经不理解陆 子昂对辛夏暖的态度,陆子昂给他的回答是,“辛夏暖是个执迷不悟的女人,她对 一份认定的事,有着超出寻常的执着。我要是早点认清这点,也许我和她的孩子都 可以出来打酱油了。” 他知道的是,辛夏暖喜欢陆子昂这份超出寻常的执着。他也知道,陆子昂指的 并不是这件事。 “夏暖,有些事情,不要那么钻牛角尖,你为何不去问问陆子昂的想法?而要 自己庸人自扰呢?” 辛夏暖一顿,定定凝望着廖修,廖修只是朝她眨巴下眼,好似给她鼓励。辛夏 暖抿了下嘴,做了个深呼吸,似乎确有下定决心的样子。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 号拨了过去。 廖修灼灼地凝望着。 “喂?”陆子昂含笑地接起手机。 辛夏暖始终说不出口,说完“是我”以后话一直卡在喉咙里,憋的半天问的确 实,“你吃早餐了吗?” 陆子昂在那头失笑,“当然,你呢?” “吃过了。”她声音压的很低,有些弱弱的。廖修听她和陆子昂说话的语气, 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当初两人恋爱的时候,辛夏暖一向漫不经心,一副无所谓的态 度。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陆子昂突然问起。 辛夏暖在酝酿措辞,挂着泪水的眼眸眼巴巴望着廖修,似乎在求救。廖修只好 掏出手机打出字来递给她看。她看屏幕上写道“我和你未来的孩子,你想怎么选?” 这话说的很直接,也没有给自己后路。辛夏暖有些迟疑,其实问这些简直是无 济于事的。陆子昂的家教和她一样,严谨作风。即使陆子昂选了她,只要安妮聪明 点,到陆司令那么一闹,什么都不用再希翼。 辛夏暖并没有采纳廖修的问题,而是老实交代,“我昨天偷看了你的短信,有 个孕妇坐飞机来看你,语气有点暧昧。”她说的极缓,心里也惴惴不安。 “嗯。”陆子昂似乎顿了下,也不知是淡定还是与她一样不安,说话的速度极 其缓慢,“我的前女友,关于那个孩子,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我的。” 辛夏暖倒吸一口气。 “一次应酬喝高了,是她送我回去。第二天早上,她躺在我旁边,至于到底有 没有发生,我自己也不清楚。除了这次,绝无可能了。” 辛夏暖一直沉默,不说话。 陆子昂有些慌,“亲爱的?暖暖?你说话。” 辛夏暖眼眶蓄满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廖修慌张地为她擦眼泪, 被辛夏暖制止了,她摆摆手,用袖子自己抹了去,她吸了下鼻子,对陆子昂道: “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什么?”陆子昂错愕的反问,然后给他的答案是一阵忙音。他的眉已经拧成 一团,握住手机的手指骨由于用力过度,开始泛白。 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