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家事(12) 这个老妇人是传说中的“打踪人”吗?那么,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家的羊在什 么地方的呢? 这真是个独门绝技。不能说,说出来就破损。 消息传来传去的,渐渐地传成了两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打踪人”的预 测哪怕再灵验,也都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失效。 在这些缺乏尖锐情节的自叙中,古很快掌握了故事的核心力量。 传说中的“打踪人”住在和田黑水河那边的村子里。 那一年,黑水河的水涨得比往年都高,水里横陈直插着一些枯木死树,以至 于河水格外地喧哗,日夜有声。 在过去,河流岸边的这一带树木丰茂,一些来自南疆的说着另一方言的某一 族群,也就是当地人说的“盲流”,他们也许就贪恋它的这一点好处,才不嫌它 偏僻,人少,才在这里落户的吧。 不过,和田农村这一带的乡村,每一处似乎都大体相似:一两条主街,几排 老店,加上村子里慢慢增多的小饭馆、杂货铺什么的,村子里开始人来人往的, 有些热闹了。 他们拖儿带女的,在这里又种下了很多的树,桃树、李树,主要是桑树。和 田的一些汉人又为他们带来了另一世界的文明,拉来了水电,还建立了小规模的 卫生所、派出所及邮局。 初冬的一个明亮的早上,太阳照在脊背上,可并不暖和。 天空蓝得发绿。在它之下,路两边秃笔似的杨树枝显得黑而脏污。地上重新 落满了密密的褐黄色的叶子,太阳的光线愈发寒凉。 古憎恨这样的鬼天气,近乎木然地想到即将到来的冬天。这让他感觉很不舒 服。比这个天气更不舒服的还有,最近一个梦总是纠缠着他。 两个月前,古第一次做这个梦,他被惊醒,在困惑中醒来——发现自己根本 就记不起梦的内容,睁开眼睛,只有梦的感觉。这种感觉每次都很相似。 直到有一天早晨,古带着熟悉的困惑从梦中醒来,恍然记起他身后的黑暗, 他在人群中行走,手里托着一件什么东西。 村子路口的电线杆和电线杆之间,栖息着好多只乌鸦,鸦屎给杆子下面的破 驴车上涂上了一层白霜。 一路上,古在这个村子里打听“打踪人”。 还是早上,一些老人起得很早,出来给自家的院子扫地洒水。这些老人热心 地告诉他,他们没听说这条村子里有这样的人,要不,你到别处找找去。 怎么会呢?他嘀咕着。 这时,一位七十多岁的维吾尔族老人不吱声地在自家门口的泥墙上挥打一条 马鞭子,他一直在重复这样的动作,似乎这是一个有益的运动。 听到古问到他这件事情,他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呢?早些 年和田没啥好东西,除了河坝子的石头、戈壁滩上的草药,就是这个人了,怎么 会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