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聊写衷肠(4) 呜咽的箫声,一遍一遍在凄清的寒风中回荡,我不敢推门而出,但是我的心, 却早已为之沉沦。 三哥孤寂地站在重阳阁外,那一遍遍的箫声回荡在大明宫中,如月华下淡淡 的光,若晚风中凉凉的露水,如那剪不断的离殇。我颤抖着将那一页写满心意的 纸投入烛火之中,看着它慢慢在我的眼前化作灰烬,泪缓缓滑落,直直落在了我 的心上。我听到了我的心支离破碎的声音,看到了它鲜血淋漓的惨状…… 和衣卧下,耳畔箫声不断,我难以成眠。 起身来到门前,透过门缝,望着红豆树下的三哥,我的心也为之所疼,老天, 如果你是真心疼爱高阳,干嘛非得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为何他偏偏是我的三哥, 大唐的吴王,而我是高阳……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可是三哥的身影却不断在我的眼前出现,桃花纷飞下的 漫步、上阳宫中的笑语……与他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有他陪在我身边时所发生过 的点点滴滴,这一切又怎能让我无动于衷? 吱嘎…… 推门而出,我站在重阳阁前,云鬓微乱。我静静地含泪看着远处的三哥,月 光淡淡洒在他的身上,亦如来自九天。 他微微抬头看着我,停住了箫声,静静地望着我的眼眸。他深邃的眼中,燃 烧着一簇灿烂的火焰,那火焰在他的眼中欢快地跳跃,不似人间的快乐,却似那 魔鬼的召唤。 踏着月光,我缓缓地向三哥走去,眼角带着矛盾的幸福。我知道我不该出来, 可是我的脚步却不听使唤。 "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三哥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念着,嗓音就似世间最动人的魔咒,吸引着我罪孽的 脚步。 " 三哥……" 三哥深情地看着我道:" 将箫代语兮,聊写衷肠。可曾心许兮,慰我衷肠。 " 我含泪微微摇头道:" 吾愿相伴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三哥,我们不能。" 三哥温柔地掏出手绢,为我拭去满脸的泪痕,我紧紧依在他的怀中喃喃地叹 道:" 你是我的哥哥,今生永远是我的哥哥,我们不能。" " 是啊高阳,我们不能。" " 可是我的心真的好难受。" 我微微抬起头,捂着我纠结的心,看着三哥悲 伤的眼眸轻声说道:" 我的心中有一团火,它在燃烧,将我烧得支离破碎。如果 我能够就这样死了,那该多好。" 三哥伸手,轻轻捂住我的嘴心疼地说道:" 高阳,什么都别说了,这一切都 是我的错……要死也该我死,不应该是你……" 我的泪再次止不住落下,缓缓落向绝望的深渊,我紧紧地环着三哥的腰,依 偎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我闭上眼睛,真想永不醒来。 " 高阳,真想永远这样抱着你。" " 要是你不是我三哥,那该多好!" " 高阳,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 " 我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 " 我记得你刚出生时大明宫漫天桃花,那时你对我甜甜一笑,我高兴得一夜 也没有睡着。" " 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候你才刚出生!" " 是吗?" " 高阳,你还记得,贞观五年时,我们去九曲池玩,你非要我帮你采摘九曲 池中的莲花,结果害我摔进九曲池中着了凉。" " 我记得,当时我要去看你,你说什么也不要我去,害得我后来好久都没有 敢去杨妃娘娘那儿。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去过,直到母后去世那一年。" " 是啊。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后悔!" " 三哥,你还记得去年春天我们在桃林中漫步吗?" " 记得,我还记得纷飞的桃花落了你一身。" " 我以前最爱在桃花丛中舞蹈,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微微抬头,含笑 看着三哥道:" 那是因为,我每次在桃花中起舞,总会看到你温暖的眼眸!三哥,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在身旁,我情愿永不起舞。" 三哥含笑握着我的手,眼中闪着些许的泪光,他深深地看着我,如同看着这 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 高阳,你能再为我跳一支舞吗?" 我微微点头,缓缓道:" 三哥,你为我吹箫吧!" 悠扬的箫声,缓缓地升起,月光下,我翩然起舞,衣裙漫飞。三哥深深地看 着我,吹奏着一曲《离歌》。我知道他是在对他心中眷念的高阳说再见,明天,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我将不再是今夜的高阳,我只是大明宫中的高阳,他 的妹妹,他最疼爱的妹妹…… 我纵情地舞动着,身旁的小草花也在为我的舞步伴奏着和谐的美丽。我乱了 鬓发,掉了花甸……我悠扬地旋转着,伴着《离歌》的决绝……泪光飞逝,残了 红妆,浓了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