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不得于飞(7) " 吐蕃偏远,你可心甘情愿前往?"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随手折下一枝柳条说道:" 身为皇室女子, 命运往往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于我,是否心甘情愿,这一切没有选择的权利。既 然大唐给予了我尊贵的身份与不同于百姓的荣耀,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该勇往 直前,因为那是我天生的使命。"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柔弱女子,难道她就是这样看待这一次的远嫁吗?难道 她心中就没有那么一丝怨恨! " 远嫁吐蕃,你怕吗?" " 佛祖与我同在,大唐与我同在。" " 你会想家吗?" " 离恨宛如远山长,从今后,长安的春花秋月,将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记忆。 父母的温情,将成为我永恒的怀念。说实话,高阳公主,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 " 羡慕我?" 我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口中的羡慕指的究竟是什么? 她淡淡笑道:" 我羡慕你有一位那么爱你的父皇,为了你的幸福,情愿付出 一切;我羡慕你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如此的美貌,难 怪会让吐蕃赞普魂牵梦萦。" 对于她的话,我并没有觉得唐突,对于我的美貌,我是很有自信的。我笑道 :" 你这是在打趣我吧,别人都说我持宠而骄、飞扬跋扈,你难道不觉得吗?" " 你有骄傲的理由,这一切都是别人羡慕的,那些评说,只不过是大家茶余 饭后嫉妒的谈笑罢了!" 文成公主的话让我看到了一树春花,让我看到了动人的明媚。是的,他们暗 地里都说我宠而骄、飞扬跋扈……可是我自己知道那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在大 明宫中,我若谦逊有礼,说不定就会被当成为懦弱、胆小的典范,那样的性格, 纵使有父皇的宠爱与保护,也定会受尽欺凌。我的本性让我随心所欲,父皇的宠 爱让我敢于随心所欲,我其实想做的只不过是自由自在罢了,看来她是懂我的。 只可惜,从今后我与她将远隔天涯,永无相见之日。 见她淡淡地笑着,我拉着她坐在一块太湖石旁边,笑道:" 你其实不用担心。 吐蕃虽远,可是那里却有着大明宫没有的自由与快乐。你是天朝的公主,到了吐 蕃,他们敢忤逆你的意愿吗?说不定在吐蕃,你反而会比在大唐得到更多的自由 与快乐。" " 但愿吧!" 见她略带担忧,我靠在她身旁说道:" 你不用担心,其实吐蕃赞普真的和你 很般配。" 她羞涩地叹道:" 可是听说他已经先娶了尼泊尔的赤尊公主。" " 我泱泱大唐的公主,难道还及不上那一个西域小国的公主?你不用担心啦! " 文成公主略带忧郁地看着我道:" 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妄自菲薄,虽然我自己 也认为我应该努力地爱上他,可是我的心……" 见她顿变的情绪,我一时慌了神,她这是怎么了?刚才一切还好好的,可是 怎么说着说着就变得如此哀伤了呢?美人泪如秋雨潺潺,那眼角的晶莹刺痛着我 的心,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抹疑惑:莫非,莫非她有心上人?这泪水,这忧伤, 都是为那即将面临的永别而落下的?想到此,我不由开始为她心痛…… 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独自垂泪。 或许她感受到了我的怜悯、或许她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挤出一个笑说道:" 让你见笑了。" 我无言以对,报之一个明了的笑,千言万语尽在一笑中。 贞观十五年正月,我大唐以文成公主嫁松赞干布,江夏王李道宗奉父皇的命 令,携带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三百六十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以及多种 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三百余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 造与工技著作六十种、一百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四种、诊断法五种、医疗器械 六种,以及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作为公主嫁妆,在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 的伴随下,出长安前往吐蕃。松赞干布赞普大喜,在柏海亲自迎接,谒见李道宗, 行子婿之礼。之后,对我大唐尽子婿之礼,大唐与吐蕃也得到了一段太平。 文成公主离开长安那天,天下着小雪,我披着白色的狐皮披肩,站在长安城 的高阁上,静静地看着那一个孤独的背影。火红的锦衣,华贵的仪仗,簇拥的人 群……可是这一切却无法遮掩她眼角的落寞与不舍。她频频回头,望着这越来越 远的长安,满目的泪光中,似有着说不完的万语千言…… 她是代我去的吐蕃,我的心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我迷茫地漫游在长安的街 道上,目送她无奈地远去,从今一别,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