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听手机里你那假斯文的语调,就知道狼的对面坐着一只小白兔,一个立着两 只耳朵的警惕女孩。请放心,今晚我绝不与狼共舞,绝不!此刻想象你穿一件挥泪 大甩卖的新西服,皮鞋擦得油光,被热心的邻居胖大妈隆重推出,呆头呆脑坐在一 个故作娇羞的婚介女孩面前,没话找话,傻不傻呀!其实这时候你们两个都特不正 经,都在以极严肃的态度考虑一个极不严肃的问题:要不要和对方上一张床?你不 认为这时候的你特流氓特村长特养猪大户之类吗? 那MM酷吗?我从不相信用婚介这种方式塞给你的女孩会是鲜桃一个。这年头 流行不结婚光恋爱——鲜桃早在青涩时就被人家从枝头摘走了,轮得着你吗?不过 我还是祝你把狼和小羊的事业进行到底——我要提醒你的是,现在许多小雌羊看似 乖巧,其实比披着羊皮的狼外婆还狼。 海滨城市历来是天生的浪漫之都。这里的夜晚总是灯红酒绿,花枝招展,充满 暧昧的香味,街头巷尾到处响彻年轻、娇媚而又可疑的笑声。想想从古到今那些金 发碧眼或黑黄皮肤的年轻水兵或水手吧,他们长年累月漂泊在海天茫茫之间,憋闷 得拿母鲸鱼或大白鲨当美人鱼看。猜猜看,一旦上岸,肌肉发达、浑身散发着太阳 焦味和海咸味的他们最想干什么? 除了以飞快的速度冲向堕落,还能有什么! 今天是周末,从早到晚一直下着细密的小雨。我烦得要命,躺在床上觉得自己 凉得就像一条美女蛇。这种鬼天气,赖在床铺上瞅天花板,未免太林妹妹太没落贵 族。大学时,这会儿正是你死我活的备考阶段。拖鞋成双成对的女生寝室墙上,贴 着考试时间;拖鞋论单不论双的男生寝室墙上,标着放假时间。大三以后的那些日 子,好些名列前茅的男生特愿意邀请我去他们宿舍作课外辅导或时事报告,好像经 常丢课的我学习特优秀、特关心天下大事似的。由此我知道男生宿舍都有回归大自 然的追求:数十天不洗的臭袜脏衣、吃剩的零食、发霉的咸菜、床下的垃圾、窗台 的尘土……这一切构成富饶的生态环境和一个完整的食物链,孕育出无数蠢动的小 动物,这正合人与其他生物必须和谐共处的真理。 那会儿,我们以临时抱佛脚的空前热情,背书,偷题,废寝忘食抄笔记,与同 学商量用呼机、手机串供、递纸条、打小抄的种种勾当,做出天真可爱的样子向教 授和年轻助教们刺探情报。然后走进考场像走上刑场一样英勇无畏,又像狗特务似 的盯住老师的背影疯狂作弊,忙得花容失色…… 从1997年夏季开始,拿了学士证书的我终于成了大学门外的飘一代,自由 得像美利坚合众国的自由女神,整日飘垂着清水挂面似的长发,举着爱神的火炬无 人可爱又无事可干。此刻,在北极狼以类似木匠的眼光估算着婚介女孩的三围之际, 我认为把自己锁定在电脑或电视前以保持高雅的孤独只能让他偷着乐。 当代有志青年只有一件正经事,就是把大本拿下,时刻准备做国家栋梁。这件 事我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件最不正经的事,就是结婚生孩子。我认为智商特低或模 样特跟自己过不去的女孩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跟一个一生还马马虎虎的男孩死去 活来。青春是把一切当好玩的时光。泡吧、蹦迪、上网冲浪,才是我们的青春三部 曲。因此称我们为边缘女孩或世纪末的超另类绝对正确,大有把我们一剑封喉的深 刻性。 晚上8时30分,歪在床上发腻的青春终于忍无可忍地骚动起来…… 去年拿了大本证书后,我和三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狐朋狗党合租了母校对门一 幢旧楼的五层二号住宅,自称四人帮。关于谁当江青即舍长的问题,我们争论了好 久,最后一致认为我很阴险,举着一张阳光脸蛋专会迷人蒙人,特像年轻时候的江 青。我认为阴险就是有头脑的意思,于是我顺理成章出任舍长。当舍长有一个好处, 可以分派各种劳动任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宣传动员和鼓励表扬。 房间两室一厅,新闻系的我和数学系的王阿兰居左,中文系的小Q和法律系的 红塔山居右,不足十平方米的中厅权当公共食堂和应付不速之客的地方。世纪末的 酷夏对女孩来说是卑鄙的季节——每天早晨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 的着装如何玩另类、玩性感,如何暴露得更多;夏天对男人来说则是危机四伏的季 节——暴露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他们走眼撞上水泥电线杆或一失足成千古恨。 比如楼下一层开烟酒杂货店的小瘦猴,常以收水电费之类的名义敲门进屋,眯 着一双小贼眼溜来溜去窥探我们的卧室风景,看床上是否躺着野男人,而热衷追逐 时尚的我们正试行活血美身的裸睡法。这时大四那年光荣入党的红塔山就会奋不顾 身冲出寝室,一手叉腰,鼻孔里喷出两股又粗又浓的555烟,恐龙般凶着大眼, 耸起背心里两只超级波霸把他挤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