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7月4日,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早晨妈妈来电话,说我父亲几个月 来一直在咯血,前天到县医院一检查,怀疑是肺癌。妈妈让我赶紧回家看看,最好 多带点儿钱。我一想,正好,吴凯让我找个安全地方处理白条子,干脆开上大奔拉 回家当柴烧吧。同时,借陪老爹看病的理由,可以在家过几天清静日子。行前还可 以把我的分手决定通知吴飞,然后一走了之,省得东躲西藏。一切都想定了,6日 一早,我打电话向吴凯告假,说父亲有病,我要回家看看,就便可以在家把白条子 处理掉。吴凯说好好好。上午9时,我把大奔开出市区,停靠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口。 站在通向茫茫群山的高速公路边上,我拨通吴飞的手机说,咱们结束吧,我不再爱 你了,我爱上别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吴飞在手机那边叫,为什么为什么?我哪儿对你不好了? 我说不,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但我已经决定了。 阿兰你在哪儿?咱们好好谈谈,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我满脸是泪,把手机关掉。 风尘仆仆赶到家。瞧爸爸面无血色,骨瘦如柴,病恹恹躺在炕上,说话都有气 无力,我不禁黯然泪下。晚上,我从后备箱拎出三个沉甸甸的大旅行包,从里面掏 出那些牛皮纸包扎的白条子,拆了包,准备塞进炕洞里。 躺在炕上的爸爸探头看着,惊讶地问,这是些什么呀? 单位的废纸。我轻描淡写地说,都是请客送礼的花销,好些年了,存着没用, 我搬回来当柴烧的。 爸爸皱起眉头,拿过几张戴上老花镜仔细看。 阿兰,别,别烧!谁说这没用?你做财务的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这都是凭据啊! 瞧瞧这张,1999年8月23日,省工商局王连生处长在你们企业取走皮鞋两双、 羊绒大衣一件,价值2679元。还有这张,1999年5月18日,市公安局副 局长李星,取走裘皮大衣一件,价值23280元,而且都有你们领导签字,这怎 么会没用?阿兰,你老实告诉我,谁让你烧的? 我们老板,我沮丧地说。 你怎么这样糊涂!爸爸气得腾地扶炕坐起来,浑身颤抖,脸上满是虚汗。这么 多白条子,究竟花了多少钱?怕有几百万吧!条子一烧,企业的几百万就不明不白 地没了,到时候你能说清?还是老板能说清?老板让你烧了它,这里面肯定有鬼! 肯定要出事他才让你烧的。阿兰啊,听爸的一句话,条子绝对不能烧,一张不能烧! 条子就是你的命,条子在你的命就在,条子没了,你的命就没了! 爸爸的话把我一下惊醒了! 爸让妈把三大包白条子藏到一个最隐秘的地方,然后告诉我,老板要是问,就 说烧了,上头查问得紧,再交出来。 已在家住了三天,夜夜难眠,茶食难进,想回H市又不愿回不敢回,可这样下 去哪天是个头啊…… 站在窗前,凝望楼下车流滚滚、人潮涌动的街道,我把玩着胸前的狼牙,冷峻 着狐媚眼想了三分钟。脑子里一时风云际会,电闪雷鸣。阿兰的帖子突然激发了我 的全部智慧和狡诈——这就是天赐良机! 在中国推动一件事情是很难很慢的,有时需要等待契机。如果身为凯达集团财 务主管的阿兰和她手中的780万元的白条子突然失踪,案中的正方反方都会大吃 一惊并迅速做出反应,事态就会急剧恶化、激化并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本案 也会因此产生巨大震动,谁想把它化解都不可能了。哦,此刻的我就是天上的雷公 电母,只要翘起纤纤玉指拿杨柳枝儿轻轻一摇,暴风雨就会呼啸而来席卷H市,历 史的车轮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突然加速前进! 我是一只美狐,诡计多端而又聪明绝顶。 我是一只有思想的蝴蝶,从不直线飞行却总能到达目的地。 我迅即给阿兰回了一份E-mail。话不多,读着特像统帅部发出的密电码,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颇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魄: “(绝密级)2000年7月9日1号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携带白货, 另处藏匿。嘱告父母,严守秘密。有人找你,不知何去。关掉手机,隔绝联系。事 态严峻,决战在即。听我通知,静待时机。争取主动,万事大吉。每天6时,E件 联系。” 下午,秦小多约我晚上一起吃饭。她神秘兮兮地说,今晚我要请你吃一个特别 的菜,叫“爱恨情仇大拼盘”。但现在凯达一案已进入决战前夜,我满脑子激荡着 时代风云历史惊涛,小脸紧张,心神不安,思绪万千,狐媚眼不断地东张西望,哪 有那份闲心和秦小多醉生梦死灯红酒绿啊。我说,你和林思若搞对象我瞎掺和啥, 不去。 小多杏眼圆睁,说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你忘了!什么叫私人助理?北极狼不是给 你发过帖子吗!私人助理就是主子的克隆人,公事私事都得参与! 我恨得牙根儿痒痒,但也只好服从。我说今后你和男友上床最好也让我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