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亲的教诲 叔叔在他供职的商务印书馆参加编辑了《儿童文库》和《少年文库》生物方面 的丛书,每种几十册。他一齐购来赠给我。 母亲收藏了内容较深的少年文库,让我看浅的。 我耐心反复翻阅了多遍,不久翻腻了,向母亲索取少年文库,她让我长大些再 看,而我坚持要看这套书。 争论的声音被父亲听到了,他便让母亲收回成命,从柜子里取出来,放在一楼 内间我的专用柜里任凭选阅。这两套丛书,包含文史、童话、常识、卫生、科普等 等,相当于现在的《十万个为什么》,却着重于文科。 父亲也不过问选阅了哪些,或指定看哪几篇,背诵哪几段,完全“放任自流”。 父亲给祖母的信里常常提到我生病、痊愈、顽皮、纠缠、读书和考试成绩等情 况,有时还让我写上几句。 从存留的书信墨迹里,在信尾尚有我歪歪扭扭的个把句子。 我当时是想长长地写一大段的,表达很多心里话,可惜一握笔便呆住了。 在1935年1 月16日的信里,父亲写道:“海婴有几句话,写在另一张纸上,今 附呈。” 父亲写信经常是用中式信笺,印有浅淡的花卉、人物和风景,按不同亲疏的朋 友亲属选用。如遇到父亲写信,我往往快速地从桌子倒数第二个抽屉里挑选信笺, 以童子的爱好为标准,挑选有趣味的一页。 父亲有时默许使用,也有感到不妥的,希望我另选一张,遇到我僵持不肯,相 互得不到一致时,他总是叹息一声勉强让步。 偶然父亲坚决以为不妥的,那当然只有我妥协了。 据悉有一位日本仙台的研究者阿部兼也先生,他最近专门分析父亲信笺选用与 收件者的内在关系。遗憾的是他不知道内中有我的“干扰”,使研究里渗进了“杂 质”。 在此,我谨向阿部先生表示歉意。 儿时顽皮贪玩 我小时候十分顽皮贪玩。但是我们小朋友之间并不常在弄堂玩耍,因为在那里 玩耍受日本孩子欺负。 母亲就让我们在家里玩,这样,她在做家务时就不用牵挂着,时不时探头察看。 有一回,开头我们还安静地看书、玩耍,不久便打闹开了,在客厅和饭厅之间 追逐打闹。 转着转着眼看小朋友被我追到,他顺手关闭了内外间的玻璃门,我叫不开、推 不开,便发力猛推,推了几下手一滑,从竖格上一下子脱滑,敲击到玻璃上,“砰” 的一声玻璃碎裂,右手腕和掌心割了两个裂口,血汩汩而下。 小朋友吓得悄悄溜走了,而我也只顾从伤口处挖出碎玻璃,至少有三四小片。 许是刚刚割破,倒未有痛感。 父亲听到我手腕受了伤,便从二楼走下来,我也迎上去,觉得是自己闯的祸, 也没有哭的理由。 父亲很镇定,也不责骂,只从楼梯边的柜里取出外伤药水,用纱布替我包扎, 裹好之后,仍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 后来他在给祖母的信中提到这件事:“前天玻璃割破了手,鲜血淋漓……” 这是1936年9 月22日写的,距父亲去世仅23天。 有一张母亲和我在万国殡仪馆站在一起的照片,可以看到我右手腕包扎着纱布, 可见当时伤得不轻。 曾经有人引用一段话,说在父亲葬礼的墓前,我被人抱着不知悲哀地吃饼干, 似乎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小白痴。 我翻拍了这张相片寄去,详告真情,祈望考虑。 但这位作者却大不以为然,说他的根据是某某名人所述,根据确实,倒是我在 鸡蛋里挑骨头,大不友好。 试问,我这个7 岁男孩长得高高大大,———次年我刚8 岁,学校检查体格, 身高已达四尺,即公制的1 .22米。 请问我还是让人抱的儿童吗?———这当然是题外话了。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