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歧路亡羊(1 ) 第二章歧路亡羊 对于一个赌徒来说,一生可能会遇到许多失败,因为他所选择的人生的全部 内容,就像硬币只有两面一样,正或者反,成功或者失败。一个稍稍经历失败便 倒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赌徒的。 6 冯万樽坐进了大学的教室。好久以来,他都没有认认真真地上过课了。萧厚 昆见到他进来,喜形于色,立即跑到他的身边坐下,向他提出了很多问题。冯万 樽心里正烦着,对所有问题采取的是一致的态度:不予回答。 萧厚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没有什么问题吧?” “你才有问题。”冯万樽说。 萧厚昆顿时笑了,说:“这句话说明你的脑子没烧坏。”冯万樽懒得答理他, 只是做课前准备。萧厚昆又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大家都在考虑未来的出路。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冯万樽很想苦笑一下,可笑不出来。对于未来,他确实是有打算的。 他的打算是去美国攻读计算机硕士乃至博士学位。别人学计算机专业,也许是想 成为比尔?盖茨第二,但冯万樽不同,他想编写一套赌马程序。很早以前他就知 道,无论自己怎么逃避,这一生都注定与博彩业有关。既然答应了母亲,坚决不 参赌,那么,总还可以利用这个行业做些正当的生意吧。编写赌马程序便是正当 生意之一。只要他的赌马程序编好,就可以注册版权,然后卖给马迷。香港有几 百万马迷,澳门的马迷大概也超过百万,还有澳大利亚、英国等地,全世界的马 迷有好几个亿。一个如此之大的群体,却没有一套指导投注的赌马软件。如果自 己设计出了这一软件,并且在实践中不断升级换代,这将是一盘多么大的生意? 做这种生意既不偏离对赌术的研究,又不违背母亲的遗愿。 然而,这个计划遭遇了空前的惨败。对于一个赌徒来说,一生可能会遇到许 多失败,因为他所选择的人生的全部内容,就像硬币只有两面一样,正或者反, 成功或者失败。一个稍稍经历失败便倒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赌徒的。冯万 樽知道,他必须迅速调整自己的计划,一切都得从长计议。首先,去美国攻读学 位似乎已经不再可能,他必须考虑应考本校的硕士生。其次,他想在下一个暑假 以前彻底解决父亲那笔债务的计划,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只要下决心参赌,冯万樽倒不十分着急。毕竟,他已 经有了三百万的赌本。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出入马场,玩自己最内行的赛马。新 的赛季还剩下一半的时间,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参赛计划。到赛季结束,还剩下六 个月,将手上的资金平均分成六等分,每个月便有差不多五十万的可用赌本,则 每一场的赌本在五万左右,每一场赛事可投入的资金便有五千。相对而言,这个 资金量是少了点,但也算是可以开赌了。如果操作得好,这个赛季结束时,就算 不能全部还清债务,还一半总还是有可能的。下个赛季开始时,他手里若有五百 万资金,那么,下一个计划年度全部还清债务,他的信心还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他还要抓紧时间编写自己的赌马程序。如果能够利用这半年时间 将这个程序推向市场,提供给马迷试用,那么绝对有利于将来的修改升级。 一天的课程结束,萧厚昆约冯万樽出去喝一杯。他的理由很充分,大家是好 朋友,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今天机会难得,应该好好聚一聚。冯万樽可没有萧 厚昆清闲,既然决定参加赌马,他得做足准备工作。赌马最重要的准备工作有三 大部分,第一是对参赛马的了解,第二是对赛场赛道的了解,第三是对练马师和 骑师的了解。对赛场情况,冯万樽一直都是熟悉的,只要赛场没有大面积换草坪 或者未经全面修理,通常情况下改变不会太大。至于参赛马的排序,那是赛前需 要了解的事,此时还没有抽签,了解的必要不大。对参赛马以及练马师和骑师的 了解,却需要平常做功课,必须为每一匹参赛马、每一位练马师以及每一位骑师 建立赛事档案。至于这类档案,每一位马迷的做法不尽相同。冯万樽的做法是列 出一个精细的表格,在表格里填上各项通过观察得来的数据,然后对这些数据进 行量化分析。 听说冯万樽要去马场,萧厚昆便改变主意,决定陪他同行。 马场是一个类似于运动场的椭圆形赛道,如果从天上看,赛道很像一枚回形 针。普通田径场分为田赛场和径赛场,田赛场是一个椭圆形的大草坪,比赛项目 通常像投掷项目等;径赛场往往在田赛场的外围,是一个回形赛道,通常都是黏 土结构,主要竞赛奔跑类项目。马场和田径场形制相近,也是椭圆形,外围是一 条回形赛道,赛道中间的大椭圆通常是一个大沙池,供赛后马匹在沙地上行走。 赛道则分为草地和泥地两种,草地容易理解,在赛道上植满草皮;泥地却不是我 们通常理解的烂泥地,而是沙和土的混合物。澳门是世界四大著名赌城之一,赌 博的门类很多,相对而言,由于澳门本地居民较少,赌马远不如香港兴旺,许多 澳门马迷并不在本地参与赌马,而是去香港。 冯万樽当然不是去马场,而是去马场后面的马棚。马棚是养马的地方,在马 场的外围建有几排建筑,赛季一开始,所有的参赛马均要入棚。马棚是一种半开 放式建筑,前面均有两道铁栏栅,一道当然是为了锁住马,不使马匹可以随便乱 走;另一道则是为了阻隔外人,使之成为一个封闭世界。可是,赌马必须有透明 度,不然就可能成为暗箱操作,所以,这种阻隔只能用栏栅,而不能用围墙。栏 栅有利于马迷从远处观察比赛马的活动。 观察位置往往离马棚很远,又因为马迷很多,要选择一个绝佳位置不易。每 个马迷往往是全副武装,最核心的装备是一架高倍望远镜。一般马迷做这项功课 的最佳时间是每天上午。马会一般是在上午和下午各安排一次练马,叫晨操和午 操。晨操偏重于练,午操偏重于遛。马一旦入棚,再窝在那里观察的马迷就很少 了。冯万樽则不同,他除了要观察马的动态数据,还要观察马的静态数据。许多 时候,马入棚之后的某些细微表现对于比赛成绩的影响可能更为关键。 做完一天的功课,天早已经黑了。萧厚昆邀冯万樽去吃晚饭,冯万樽还想回 去消化这些数据,两人只好告别。为了尽可能有行动自由,冯万樽不得不经常换 房子,每一处住所他只租两个月。而每一次进出,他也都极其小心,一定在确定 安全后才开门进去。 然而,这一次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他开门的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西 装。转过头来一看,还有一个穿中式装的男人,竟然是笑面虎。 笑面虎皮笑肉不笑地说:“贤侄呀,好久不见了,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无可奈何,冯万樽只好请他进去。 冯万樽的房子很小,一下子进来了五六个人,顿时将空间挤得没有多少空隙。 一个黑西装将门关上之后,笑面虎立即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对冯万樽说: “半年多已经过去了,那笔债总该还一部分了吧?” 当然不能还。冯万樽手上虽然有点钱,但那是他的赌本,没有了这点赌本, 他连还债的希望都没有了。他满脸堆笑地说:“能叔,能不能再宽限点时间?” 笑面虎说:“当然可以,毕竟胡爷有话,樽世侄的事,我们要特事特办。不 过,你也知道规矩,本钱可以宽限,利息是不能宽限的。你如果连利息都不付, 我就不好说话了。这样吧,半年多时间了,利息已经超过了一千万,万一还不清, 先还一半也行。” 他只好求笑面虎,说自己是真的拿不出钱。他的想法是,我不肯还,你们总 不能把我杀了,毕竟你们还希望我还钱吧。可笑面虎不这样想,尤其是他们很可 能清楚冯万樽的底细,知道他手里有一笔钱,便说:“樽世侄呀,你也知道,能 叔我是替胡爷办事的。我有心宽你,可胡爷不一定宽我呀。樽世侄如果一定不能 理解我的苦心,那我只有对不住世侄了。” 说过之后,笑面虎挥了挥手。那几个黑西装一拥而上,紧紧地抓住了冯万樽。 笑面虎的语气很平和,黑西装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平和,完全可以用粗暴来形容。 他们将冯万樽按倒在床上,开始对他进行搜身。另外的人则开始翻箱倒柜。 他们一动手,冯万樽顿时陷入绝望。他之所以要不断地搬家,目的也是保护 这点赌本。他很清楚,这笔钱不能存银行,谁都不清楚胡老虎的人和银行有着什 么特别的关系,自己的钱一旦进入银行,他们便可能通过银行将资金划走。因此, 冯万樽一直都是以现金的方式将钱带在身边。他以为只要这伙人不知道自己的住 处,这些钱就是安全的。他们这一动手,彻底破灭了冯万樽最后一点希望。尽管 那笔钱他分了好几处藏匿,可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西装,只不过花了两个多小时便 将全部现金找到了。 确信住所再没有丝毫现金之后,笑面虎倒也大方,从那些钱中拿出五千元, 放在冯万樽面前,说:“樽世侄呀,你叫我一声能叔,我也不能把事情做绝。这 点钱留给你吃饭吧。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请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