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口袋里的美国(17) “因为什么?”赵大卫问赵大鹏。赵大鹏说石义说要帮助教育他,让他戴高 帽、挂名字打叉的牌子,还让他低头认罪。赵大鹏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呀! 听了弟弟的哭诉,赵大卫怒火中烧,拉着弟弟就下了楼。 赵大卫下楼时,石义和两三个孩子还在楼下玩打仗,他们用的是自行车辐条 改装的火柴枪。赵大卫领着弟弟走了过去。“石义,你比大鹏大,你凭什么欺负 他?”赵大卫指着石义问。石义向身边的两个小伙伴笑了笑。他说:“你还敢来 问我,你们这些‘狗崽子’、‘小牛鬼蛇神’,你们要好好接受改造,我这是帮 他改造呢。”赵大卫忍无可忍,上前揪住石义的脖领子。石义说:“‘狗崽子’ 你他妈放手,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赵大卫说:“你道歉,你不道歉我就不放 手。”石义是个淘小子,在街上混的时候也学了几手,趁赵大卫不注意,他用额 头猛地撞向赵大卫。赵大卫被撞了鼻子,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鼻血温热地流出来 了。赵大卫用手捂住鼻子,飞起一脚,正踹在石义的小肚子上,石义没想到“狗 崽子”敢动手打他,猝不及防,跌了个大屁股蹲儿,疼得哇哇直叫。他觉得自己 丢人丢大了,爬起身指着赵大卫说:“你等着!”跑回家找家长去了。 赵大卫拉着大鹏回了家,刚洗完脸,门外就传来一阵吵骂声。 “反了!反了!他妈的,‘狗崽子’敢打咱工人阶级子女!” 石义的父亲是医院的锅炉工,长得五大三粗。他身后还跟着北方楼的一些人, 他们都站在楼下吵吵嚷嚷。父亲下班回来,看到这种场面当时就懵了,他不停地 向石义的父亲道歉。对方并没有因为父亲道歉就罢休,一定要见赵大卫,让赵大 卫赔罪。父亲把赵大卫和弟弟喊下楼。他阴沉着脸,不听赵大卫和弟弟的辩解, 喝道:“你给我跪下!快给人家赔罪!” 弟弟受人欺负,做哥哥的为弟弟讨个公道,这有什么错?赵大卫的倔犟劲儿 上来了:“我凭什么要给他赔罪?是石义先欺负大鹏,他还先动手打我!”赵大 卫不跪。弟弟胆子小,哭着跪了下来。父亲气得用脚踹赵大卫,赵大卫还是死活 不肯下跪。石义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哭着对他爸爸诉苦说,大卫的后背都是黑色 的汗毛,踢足球都不敢把背心脱下来。阶级敌人就是在背后下毒手。大卫的父亲 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揪住赵大卫的头发,一把把他按倒在地,紧接着又拾起 路边一根木棍,狠狠地抽打赵大卫的屁股。 赵大卫哭喊道:“是他欺负人,你凭什么打我?你们不讲理!” “我叫你犟嘴!我叫你犟嘴……”父亲见他嘴硬,下手越发狠了。 棍子抽打在赵大卫的屁股上,钻心地痛。而赵大卫的心更痛,他咬牙强挺着, 他想,就是打死了也不跪。 父亲打得太重了,看热闹的都看不下去,一起上来劝阻。直到这时,石义的 父亲才肯罢手,临走,他指着大卫的父亲说:“以后好好管管你家孩子,牛鬼蛇 神别想翻天!”赵大卫的父亲只能谦恭地向人家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赵大卫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他最终没有低头,更没有下跪。 二、燃烧的青春 由于爷爷是地主,爸爸又是“反动学术权威”,尽管品学兼优,各方面都很 优秀,可赵大卫在小学加入不了红小兵组织,中学戴不上红卫兵袖标。随着父亲 多次被揪斗,赵大卫的处境更加糟糕了。在学校,同学们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 他,连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有了好成绩,老师也不敢公开地表扬他。赵大卫 天生受不了孤独,可孤独却一直陪伴着他。 中学毕业,赵大卫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上山下乡。那时候,读完中学后学 生都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然后,再通过招工和推荐上大 学,才有机会回城。赵大卫下乡时,已是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的后期,原来的知 青处于“三不管”状态——当地政府不管,当地农民管不了,知青家长及所在单 位更是鞭长莫及。因而,老知青们的日子过得很惨,他们和当地的农民一样,靠 挣工分吃饭。种菜、耕田、养猪、养鸡……十八九岁的城里青年,原本别说没干 过农活,甚至见都没见过。种的菜长不好,养的猪瘦得像条狗,鸡呀鸭呀都不下 蛋;分的口粮呢,还不够半年吃的。知青们一日三餐喝包米面糊糊,没油没菜, 常常是往包米面糊糊里撒把盐。而回城的日子又遥遥无期。有人实在耐不住这种 苦日子,就在当地草草地找了个对象,女的嫁给农民做媳妇,男的到农民家倒插 门,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赵大卫下乡时,知青的状况有了很大改善,公社、 大队有了专管知青的专职干部,知青点里也有了贫下中农驻点代表和知青父母单 位选派的带队师傅。粮食不够吃,公社和大队可以周济一些,知青父母的单位定 期送些米面和油,驻点贫下中农代表也指导帮助知青种菜种地、养猪养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