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8:42(2) 在出口处,我又碰到了索尼娅,她一看见我,就急三火四地把一个印有沃尔 夫冈? 佩特瑞头像的咖啡杯藏起来。 坐在阳台上的感觉真好啊。我观察着人们细小的生活片断,尝试去猜测,在 我面前经过的这些人的业余时间是怎样度过的。 比如说这个女人。她看上去好像从没有经历过性高潮。紧紧地揪着购物袋, 就好像她拿的是从敌国偷带过来的绝密胶卷。 牵着条牧羊犬的那个家伙我认识。特别恶心的类型。他在超市里含糊不清地 跟收银员搭讪,旁若无人慢悠悠地数着找回来的零钱,与此同时,他那条野狗毫 不含糊地在自行车堆旁拉了至少两大泡屎。 哦,看看吧。住在13号的那个大学生这个时间还出来跑步。他的身体看上去 可真有弹性,真结实啊。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那个家伙,哦,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胳膊下 面竟然夹着一个男式手提包。看起来真是龌龊透顶。 男式手提包看起来就像是化妆包。只不过里面没有化妆品。同样滑稽可笑的 还有那些出门一定要带着雨伞的男人。我坚信,而且一定不只是我这么认为—— 在雨伞下面,男人丧失了尊严。 为发型操心,这是女人的特权。男人不应该害怕下雨及其对形象的损害。男 人打伞就像是狗戴嚼子。可怜的家伙。 一对情侣在我楼下散步。她的手插在他的裤兜里。这两个人结婚了吗?我并 不是不把结婚当回事。不过,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门槛,这简直太可怕了。糟糕 的习俗。当然,我不反对别人向我求婚。或者浪漫些,在我的饮料杯里放一枚高 克拉的钻戒。 可乐? 霍夫曼,可乐? 霍夫曼-美,可乐? 美-霍夫曼,听起来蛮不错嘛! 毫无疑问,我要保留自己的姓氏。我有可能放弃工作。但绝对不会放弃姓氏。 可惜,我现在是在回答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问题。我像个小女孩一样筹划着 自己怎样随夫姓,可那个我指望着随他姓的家伙甚至不愿意屈尊给我打个电话— —更别说娶我了。 此时,太阳光只能照到我的脚了。 真倒霉。 世界真不公平。玛利亚娜的房子与我家只不过隔了两间房,每天就能多享受 两个小时的阳光!尽管如此,我也不羡慕她的生活。我看见她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可能是尿布吧。玛利亚娜是那种全身心投入型的母亲,不喜欢给孩子喂现成的婴 儿食品,也瞧不上那些名牌的纸尿布。她宁可每天用贴有“绿色食品”标签的菠 菜给孩子熬粥,同时开动五台洗衣机马不停蹄地洗尿布。 我想偷偷溜回屋。不想让玛利亚娜看见我,她要是脑子一热,想到我这儿来 坐坐可怎么办?我现在突然没那么寂寞了。 “呦——!可乐!今儿晚上天气真好啊!” 真倒霉!我站在阳台上,像个女皇般,对着另一个阳台友好地挥手致意。 “猜猜,丹尼斯今天做了什么?” 嗯,这一类问题我非常有兴趣。我该猜什么答案呢? “他第一次说出了‘妈妈,滚开’吗?” 我知道,关于孩子的事情,当妈的是听不懂玩笑的。但我也知道,玛利亚娜 是个在任何时候都听不懂玩笑的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生不生孩子对她没什么 影响。 “不!比这强多了!”玛利亚娜把身子探过了阳台。对于这种交流方式,我 实在不敢恭维。我觉得,这就像一个上了岁数的洗衣女工,周六晚上没有更好的 事可干,只能倚着栏杆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头。事实是——我确实也没有更好 的事情可做——想到这儿,我愈发沮丧起来。 “今天早上,我的小丹尼斯学会把大便解在便盆里了!” 我明白,此时此刻,我应该表现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如果我不说话,两 个阳台之间的沉寂会很尴尬。 可我一点儿也不兴奋。而且,我也完全没有心情去装出兴奋的样子。 “真的吗?你没把这坨儿东西找个盒子保存起来做个永久纪念?” “当然没有。” 玛利亚娜令人惊讶之处在于,尽管她从来没有幽默过,不过,也从来没有真 的受到过伤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忍受我这样的女人作邻居和吕迪这样的男 人作丈夫。我觉得,她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具有开朗、乐观性格的人。她什么都 能容忍。别人对她的那些侮辱,其中有一半,她根本就听不出来;另外一半,在 她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