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9:45(1) 19:45:我离开了家,头上顶着大约83个发卡,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超过1.1 ‰。 门铃上贴着“霍夫曼”。我觉得这很好。虽然医生头衔现在属于他名字的一 部分,但在这儿,没特意标上“医生”,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就好像是捐献了教堂的长凳,但并不要求在每个凳子上都钉个铜牌写上 “XXX 捐赠”。是啊,没所谓。 爬上高高的楼梯,我略有醉意,魅力无边。这是一幢老房子。铺着地毯的大 理石台阶。喔哦!可惜没有电梯。没等爬到五层,我已经累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最可恨的是,这时候,我在第二个台阶处打了个嗝。 “你好!”丹尼尔说。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T 恤。 我问自己,这家伙究竟花了多少个小时,才把自己打扮得这样貌似漫不经心? 我魅力四溢地微笑着说:“你——哦——好!” 噢,真是太丢人了。这男人一定以为我至少喝了四瓶香槟。我打嗝的时候, 真是丢人现眼,听上去就像以不规则的频率、很短的间隔去踩一只豚鼠。 我们相处的前十五分钟里,一直在尝试不同的止嗝方法,放弃,再尝试,再 放弃,喝一杯水、憋气、背诵乘法表,通通没有用。 丹尼尔看上去饶有兴致。我正在倒背二十以内乘法表,他突然说:“我得马 上走。有个急诊。希望你别生气。” “什么?”我心里一声惊雷。不过,几秒钟之内,我恢复了至少是外表的平 静。 “没关系。这很好。我手头正好还有些工作要做。” “好的,好的。你打嗝怎么样了?” “什么?” “你还打嗝吗?没了吧?” 我紧张地倾听自己身体里的声音。没有打嗝,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内心深处 一片痛彻心扉的空空荡荡。 “没有了。” “你看,这样总是很有效。” “什么?” “打嗝的病人需要被狠狠地惊吓。” “哦,是的。确实是。” 可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考虑着,是不是该假装打嗝,好让自己被看 穿的感觉淡一些,不过还是决定算了。我对于假装打嗝没有任何经验。我的专长 是惟妙惟肖地模仿感兴趣、同情心和性高潮。 我想,丹尼尔做的饭,味道实在是好极了。至少,我是这么宣称的。好像是 面条做的,也许是大米,或许土豆。 我想,我们谈得非常开心。我们谈到了电磁炉的优点。也许,还谈到了手表。 或者谈到了巴以冲突。我想,我已经彻底放松下来,表现得充满生活情趣,虽然 我不停地问自己,是否 a )我盘起来的头发还是当初的模样 b )我的门牙缝里已经有食物残渣落地生根 c )我漂亮的白色裙子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与番茄酱来个灾难性的亲密接 触。 我一直忙着问自己,他喜不喜欢我,却完完全全忘了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他的客厅,我还记得,我非常喜欢。吃过饭后,丹尼尔以“我们与玛普尔小 姐还有个约会”的名义把我领到沙发上。这是一张巨大的沙发,铺着深色的丝绒。 我还记得,我以训练有素的目光闪电般地迅速扫视了一番是否有可疑的污渍。 因为,比如精液,溅在丝绒上很难洗掉。因此,我的沙发用的是斑马条纹的罩子。 斑马纹的罩子能够忠诚地保守秘密。丹尼尔的沙发没有污渍。 不过,这也并不一定说明什么问题。我认识一个讨厌的家伙——我甚至不愿 意回想起他——他总是把沙发上的软垫翻过来用。把干净那一面留给他女朋友— —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这个份上的老夫老妻已经不会把沙发弄上污渍了。另 一面不太干净的软垫归功于他的两到四次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