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可可西里狼(21) “杜班长,再来一次,我要看看你到底是咋着把我摔倒的?”他又猫下了腰 向我逼过来。这一次他变聪明了,两只脚不再平行站位,而是右脚在前左脚在后, 双手抓住我的双肩,把我用力朝前拉。我就借他拉的力量,右脚伸进他的左脚后 边,绊住他的左脚不能后移,身体借势靠在他的怀里朝下一蹲,用左膀顶住他的 腹部猛然发力,他又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这一招在摔跤招数中叫“跪脚”。王 勇刚迷瞪着眼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王勇刚,你不要跟你们班长摔跤 了。他是我接来的兵,我了解他,他当兵前练了好多年武功哩。”雷指导员走过 去,替王勇刚拍去身上的冻雪。“杜班长,把你的摔跤技术教给我吧,我也学你 们汉人的摔跤,以后就不怕王勇刚了。”仁丹才旺捡起我的大衣,替我披在身上。 “杜班长,你是真人不露相呀。往后咱们收车回来,你就收我和仁丹才旺做徒弟, 教我们摔跤。不管咋说,这也是一门手艺,以后复员到地方,谁要欺负咱……” 王勇刚也过来求我。“只要你们愿意学,我就教给你们。不过咱把丑话说到前头, 我学的净是花架子,没有练过功夫,摔你们没有练过功夫的人还凑合,要是到了 行家跟前,就像鸡娃子一样叫人家摔。摔跤要练功夫,我的师兄弟们练锁子石、 踏树桩、背口袋……” 于是,每天下午收车回来,我们就有了新的活动内容,我教他们练摔跤。没 过多长时间,像手别子、跪腿、大背、小背、倒把、过桥这些简单的招数,他们 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有时,我就让仁丹才旺和王勇刚互相摔,我纠正他们的 动作。很快,仁丹才旺的摔跤天赋和力气大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和王勇刚演练 时就胜得多输得少了。我们又是两点钟收车,吃过午饭才三点钟。仁丹才旺和王 勇刚练了四十多分钟摔跤,就没有力气了,我们又坐在雪地上无所事事了。在这 远离人类的地方,一旦闲下来,心里就火烧火燎地难受。“石技术员,给我们讲 点什么吧!”王勇刚望着石技术员。那时,我和王勇刚、李石柱都不到二十岁, 石技术员大约有二十五六岁,又是大学生,我们总觉得他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 “我给你们吹口琴听。”石技术员从裤兜里掏出口琴,琴格是绿色的,两侧用白 铁皮夹着。他吹得很好听,单奏,双重奏,还用手和舌头配合着吹出节拍。于是, 琴声就在可可西里飘逸起来。这种金属弹片振动发出的音乐实在好听,撩拨得我 们心里头一醉一醉的,驱散了我们心里头的凄惶。石技术员吹了《莫斯科郊外的 晚上》,又吹了《喀秋莎》,还吹了《三套马车》,连美国黑人歌曲《老人河》 都吹。他吹完一曲,都要给我们报出歌曲的名字,还有这支歌曲的内容。这里严 重缺氧,吹不到十几分钟,就呼吸急促,头昏脑涨,喘着气说:“吹不动啦,要 是在内地,我可以一口气吹两个小时。” 他不吹口琴了,我们就无事可做,又觉得空虚无聊起来。“才旺,唱个歌吧!” 我对仁丹才旺说。“唱什么好?”“随便唱什么都行,反正闲得难受。” “我就唱一首《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仁丹才旺站起来,走到我们中 间,干咳一声,又长长嘘了口气,望着不远不近的可可西里山,一边舞蹈一边放 开嗓子吼唱起来: 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各民族兄弟欢聚在一堂, 赞美中华的崛起和希望…… 仁丹才旺的嗓音棒极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雄浑洪亮的歌声,仿佛不是 从人的喉咙里吼放出来,而是从大地、从草原、从冰山、从苍穹、从大自然中迸 发出的共鸣,又在大地、草原、冰山、苍穹之间激荡。“太棒啦!”石技术员感 慨地说。“仁丹才旺要是在部队,肯定调到军区文工团了,说不定会调到总政文 工团给毛主席唱歌哩。”雷指导员也激动起来了。“才旺,你唱的不是藏族歌曲, 是蒙古歌曲。你要唱一支真正的藏民歌曲。”王勇刚还想听仁丹才旺唱歌,就故 意说那首歌是蒙古歌曲。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这首歌到底是哪个民族的歌曲。仁 丹才旺又干咳一声,放声高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