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处 金巧死后两年里,石氏就向医生索要金巧的尸骨和石头合葬,遭到了医生的婉 拒,石氏隔三差五地来,医生就是不答应,医生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这一条, 我可以出钱给石头卖女骨和他合葬,石氏说,自古原配和人合葬,他有原配,干嘛 要买女骨,你和金巧不是原配,我出钱给你买女骨,你把金巧还我,让她和石头合 葬,要不我下了地下,不好和石家祖宗交待,也见不得石头。医生铁了心,他说要 生同床死同穴,石氏见自己的意见在医生这里连放个屁都不如,便给医生下了最后 通牒:“行也行不行也得行!”医生记起了石头死时在石氏家看到的《辕门斩子》 的唱本,就说: “不行不行就不行!”石氏见文质彬彬的医生也耍赖,还搬出了唱 本的强调,就说:“老娘我听戏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今天还和我真的叫 上板了?回去问问你娘,看你是谁的种子,你以为你真姓许吗,你姓吴,你的命运 和光明一样,都是赚下的,你就是那吴耀祖的种子,我要是瞎说我不得好死,你娘 要是不承认,让她当面和我对质。”说完就离开,许氏略略听见了石氏的话,就劝 医生把金巧的遗骨还给石氏,医生说,我这一辈子就两次,前一次是假的,好容易 遇见一个真心实意的,说什么也不能还她,再说她和石头没有真实的夫妻情分,埋 一起永世受罪。许氏不再多言。医生夜里就在树林里吹笛子,吹那《梁山伯与祝英 台》,彷佛又亲历了和金巧一起配乐的时光。每每这时,许氏就开始给光明和草儿 讲过去的事情,正是月明风清的晚上,那月牙儿挂在树梢上,许氏说,那时候你们 的爷爷就住在这山林里,白军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吃刚做好的羊肉,那秋天里的羊肉 鲜嫩鲜嫩的,听见白军来到就背了一罐子羊肉往山上跑,躲在自己挖好的地窖里, 白军就从你爷爷的头上踩过去,才有幸逃了性命,那罐子羊肉全都倒在你爷爷背上, 把他的背心都烧烂了。许氏讲这些的时候,那眼神深邃而久远,那逝去的岁月就如 同她擅长酿造的米酒一样醇香甘洌。草儿伴随着故事一天天长大,她长得太像金巧 了,以至于医生常常蹲在草儿的面前呆呆地看着草儿,草儿说爸爸我怕,医生才从 记忆深处走出来。 石氏找出所有的银元以及永生赔给石头的死亡补偿,找到红杏,她知道红杏的 父亲是泼皮无赖,见钱眼开的人,也乘机想把自己与红杏绑到一起,红杏以为石氏 来兴师问罪,就想闭了门,石氏对红杏说,有好事找你老子做,看他愿不愿,红杏 听这样说,就说好,石氏到了红杏家说,这些钱是永生赔给石头的死亡钱,我分文 没动,当年气急才那样逼他的,如今阴阳两界,我也看开了,这钱还你,算我表达 的歉意,红杏一见那钱,想起当年的事情,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石氏说,还有手中 的这点家当,当年石头他爷爷留下来的,如今还有些,拿出来些让你爸帮忙买具女 骨和石头合葬,这女骨一日不买,我一日不得安生,夜里常常梦见石头浑身血淋淋 的来和我要人,要金巧。红杏一听金巧两字,就想骂婊子,又碍于石氏说石头托梦 要与金巧合葬的事,就忍住。 红杏就拿了银元来找孝敬,孝敬已输得穷困潦倒,流着涎水在太阳下,浑身油 腻,红杏也无心管这些,就把来意说了,孝敬自愿效劳,就说石氏出手真够大方, 不几天邻村有一被遗弃的女骨,也不知要比石头大多少,就谎报了一个年龄,用面 袋装了亲自给石氏送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