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陆欣亚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上课频频恍神分心,向来抄写工整的笔记本上全都是一圈又一圈黑色的线圈涂 鸦,从不出错的随堂测验今天居然还缴了白卷。 一直到了放学时间,大家都准备离开时,她仍愣愣地坐在位子上。 “陆欣亚,妳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班长很细心地注意到这位平日就 不爱讲话的同学最近看来更自闭了。 “啊?没有。”陆欣亚被唤回神,很快地摇摇头,发现大家在收拾书包了,这 才慢吞吞地跟着收东西。 “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耶,是不是生病了?”班长热心地问。 “没有,我没有生病。”如果真的生病就太好了,或者等等踏出校门能够出个 小车祸……不管什么,只要能让她不用面对今天接下来的事情就好。 陆欣亚想起今天早上妈妈很高兴的宣布她要跟朋友去香港玩时,那位陈叔叔看 着她的眼神以及当中透露出来的……兴奋,她就浑身不舒服。 尤其当她听到妈妈开心地感谢陈叔叔出钱让她去逍遥时,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这两天陈叔叔对她的骚扰实在太过频繁,她知道这意味着他准备要进一步侵犯 她了。 这些过程她太熟悉,几乎已变成制式剧本,所有妈妈的男友都是这样,一开始 只是身体触碰,然后在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变本加厉,最后找到机会就 想侵犯她。 她幸运逃过了两次。 第一次那位林先生,她在对方半夜拿工具要撬开她的房间前就报了警,警察及 时赶到救了她,只可惜因为进屋花了点时间,让那人有机会脱身。 那次到了警局后,尽管她对林先生指证历历,但她母亲却在警察面前不停地帮 对方说话,甚至对警察说她说谎成性,最后她在母亲严厉的警告眼神下,只好无奈 的跟警察承认是自己说谎。 但林先生出了这个糗,恼羞成怒,不想再跟母亲来往,给了一笔钱就消失了。 这件事情母亲至今还偶尔会提起,责怪她这女儿让她错失了一段好姻缘。 第二次是王叔叔,也是一样的手法,一开始总是借口疼爱之名对她毛手毛脚, 接着便开始在背地里对她骚扰不断,而她每次向母亲求救都只换来冷眼叱喝,永远 都是她说谎。 最后她心死了,甚至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怀疑母亲根本是为了留住同居人而 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王叔叔想侵犯她的那个晚上,她拿出预藏的水果刀,一手拿着手机威胁要报警, 两人对峙到快天亮他才知难而退。 只是从此她的夜晚很少能够安睡,身上也开始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一样是恼羞成怒,但王叔叔把这些愤怒转化成暴力施加在她身上,可母亲依旧 视而不见。 “妳乖一点吧,不要老是惹王叔叔生气。”偶尔母亲见她被打得凄惨,会轻声 地在旁边说上这么一句。 幸好这种日子并没有过太久,一个月后母亲找到新对象,也就是现任的陈叔叔, 便火速与王叔叔分手,暂时缓解了她的危机。 只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的过程。 今天早上的气氛加上母亲临时要去香港的事,让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次,她还能逃得过吗? 她拖拖拉拉的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猜想自己今天不能回家了,只是不回家,她 又能去哪里呢? 平常一、三、五跟周末要到饮料店打工,二、四要念书,她根本没时间跟同学 培养感情,现在想跷家,她哪来的容身之所? 她打工的薪水向来都交给母亲,身上永远都只有勉强可应付三餐的金额,就算 想去住旅馆也住不起。 唯一想到能投靠的小表哥人住在北部,凭她现在身上只剩下的五十元,搭车都 不够了,要怎么去找小表哥? 难道只能露宿街头了吗? 她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地走着。 一般同学遇到这种问题,求助无门大概还能去找老师,但是想起之前在警察局 的经验,她就再度感到恐惧。 她怕母亲再次跟老师说她爱说谎,逼她最后得亲口承认是自己不对,让大家对 她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不屑…… 陆欣亚走着走着,眼泪无预警地落下来。 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容身之处? 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给她时间、等她长大,给她机会逃离这一切…… 突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请问是陆欣亚小姐吗?” 眼前是一个穿着体面、有些许白发的老人。 陆欣亚连忙抹抹眼泪,困惑地点点头。“我就是陆欣亚,请问有事吗?” “妳叫我福伯就可以了。”老人和蔼的看着她,一面介绍身边的年轻男子。 “这位是顾律师,我们是来协助妳处理问题的。” “什么问题?”陆欣亚困惑地问。难道有人会读心术,听得见她的求救吗? “什么问题都可以。”那位被称作顾律师的男人递上名片给她。 陆欣亚接过名片,上头的设计雅致简洁。是诈骗集团吗? 她这么想着,却又随即推翻。她没钱可骗不说,如果要骗色,她虽然长得清秀, 但也不至于到要加派人手特来诱拐贩卖吧? 陆欣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夕阳余晖彷佛将他们的身影镶了金边,此刻已 走投无路的她决定赌一把。 她宁愿相信是上帝终于怜悯她,为她派来了两个天使…… 陆欣亚坐在气派的黑头大轿车里,前头有司机开车,律师先生坐前座,慈祥的 福伯则坐在她旁边。一车都是陌生人,就算真是来解救她的天使,也让她浑身不自 在。 陆欣亚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开口。“请问……如果什么问题都可 以解决,能不能借我钱住旅馆?一天就好!”她非常卑微地请求。“我有在打工, 便宜的旅馆不用一千块,我只要打工几天就可以还清……我可以写借据,如果要利 息也可以。” 福伯看着她,表情先是惊讶,而后转为怜惜,他开口安慰她。 “陆小姐,请别担心,这些问题在拜访过府上以后一切自会解决。”尽管福伯 的用字客气,但态度却很和蔼。“放心,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虽然福伯身上有种值得信任的气息,但陆欣亚依然怎么也放心不下。 到了家时,她站在门口,数度涌起想转身逃走的冲动,但想起身后站着的两个 客人,她勉强吞下胃里翻腾的恐惧为他们开门。 只是刚踏入玄关,她就听见里头传来母亲和陈叔叔的激烈争执声。 妈妈不是去香港了吗? 她疑惑地走进客厅,只见母亲此刻披头散发,脸上的妆也花了,满脸都是斑驳 的泪痕。 她尖叫哭喊、乱摔东西,而陈叔叔则一脸怒气,不停大吼着“闭嘴”。 “妈……怎么了?”陆欣亚怯怯地开口。 “没了,我们的钱全都没了!”陆母瘫坐在地上,像是哭闹的三岁小孩。“都 是他!他这废物!说什么投资没问题,我才把钱都交给他,这下钱全都没了!” “妳闭嘴!贱女人!再说我打死妳!”陈英强作势要冲过去。 陆母一把拉过陆欣亚挡在前面,陈英强拳头才要落下,就被顾律师利落一扭, 压制在桌上。 “魏女士、陈先生,我是代表商德公司的律师,敝姓顾。”一手压着人,顾律 师还能慢条斯理地介绍,“商德公司是两位最大债权人,两位的财产将在法院查封 拍卖后,全数作为清偿之用。” “放开我!”陈英强激烈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顾律师的压制。 “好的,我放开,也希望陈先生冷静。”顾律师松开手。 陈英强恨恨低咒几声,躲得远远的。 “既然破产是法院要查封,顾律师来有何贵干?”陆母确实很精明,嗅闻到一 丝谈判的味道,很快收拾之前撒泼的狠劲,又优雅的站了起来,彷佛刚才的哭闹不 曾发生。 “魏女士很聪明,我确实是代表商德公司来谈另一笔交易。”顾律师也开门见 山的说了。“陆欣亚小姐我们要带走。” “嗄?”带她走?陆欣亚一愣。 “凭什么?欣亚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说带走就让你带走?”陆母缺 乏感情的语调懒懒的,充满贪婪和算计。“这样我下半辈子要依靠谁?” “妈……”陆欣亚哪会听不出母亲想借她大敲一笔的意思,鼻子一酸、眼眶一 红,眼泪差点滚下来。 “我们愿意免除你的债务,再支付一个月三万元的生活费到陆小姐成年,这已 足够你的租屋费用。”顾律师道。 “三万?我买个名牌包都不只这个价。”陆母冷笑。“三十万我还可以考虑一 下。” “那你或者也可以考虑一下一毛钱都拿不到,外加负债三百七十万?”顾律师 淡淡地说。“陆欣亚小姐再过一年五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届时她便可以独立自主, 不需要你的监护权,你到时什么都得不到。” 陆母见对方态度强硬,沉默地思量起来。 一旁的陈英强见状,连忙插话。“一个月三万太少了,三十万确实也太多,不 然十万好了,够我们当生活费。” 顾律师冷冷一眼扫来。“抱歉,陈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只单方面免除魏女 士的债务,你的债务并不包括在内。” “什么?”陈英强一愣,不满的嚷嚷,“平常都是我在照顾她们母女俩,虽然 欣亚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啊!这件事怎么可以把我排除在外? 不行!我不答应!曼亭,你告诉他们,除非答应这个条件,不然我们破产也不把欣 亚交出去。” 陆母并没有马上回答,陈英强这男人就算被免除欠债,身上也没油水可捞了, 两人分手已是必然的,但如果暂时能够每月拿个十万块,倒也不无小补。 “魏女士你可以好好考虑。”顾律师看出她的迟疑,再道:“陈先生的条件我 们不可能答应,而我们开的条件也不会有任何更动,你不需要想办法议价,不答应 就等着查封破产。” “曼亭!你真的这么狠心要抛下我不管?”陈英强见她动摇,哀哀恳求。 “你当我傻了吗,陈英强?我被你害成这样还不够吗?这种时候就拜托你不要 拖累我了。”陆母毫无感情,冷冷地说。 陆欣亚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自己像在看一场荒腔走板的闹剧,母亲的势利、 这男人的丑恶嘴脸,都让她感到可笑又难堪。 “顾先生,那要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陆母不再踌躇,直接问道。 “我们签约,白纸黑字,有凭有据。” “好,我答应你。”陆母爽快答应了。 “妈!”陆欣亚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碎了,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模范妈妈,有各种缺点,但这些年无论如何,母 亲始终把她带在身边,没有遗弃过她,也让她去念书了啊! 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将女儿推给别人,她甚至没问这些人 是什么人、要带女儿去哪里?仿佛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妈……我不要走,让我留下来好不好?”陆欣亚终于忍不住哭着问,“我会 努力赚钱,等我毕业以后……” “赚到什么时候可以有三百七十万还债?”陆母看着女儿的脸,慢慢地说,不 带一丝感情。“你不知道欠债是很可怕的,利滚利永远还不完。这社会就是这样, 我不能因为这笔债务永远翻不了身,你懂吗?就当是报答这么多年来我养你的辛苦 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妈……我不要……”陆欣亚哭得太厉害,甚至说不出话。 福伯不忍心地递上面纸给她。 “陆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带你走并没有恶意。”顾律师也心软了,毕竟他并不 是来做坏事的,他的语调比方才柔和了几分,低低地解释陆母始终没问的事情。 “我们明天会替你安排转校,转到北部的关城中学,等到你考上大学后,生活 就可以自主了。”言下之意是,他们并不是要带她去卖或做什么非法交易,只是单 纯想让她脱离这个地方。 “顾律师,我可以问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样看得起我们欣亚吗?”一听到关城 中学那所贵到不行的贵族学校,陆母眼睛顿时发亮。 “抱歉,这是委托人的隐私我不能说。”顾律师耐着性子道。“这里是合约, 一式两份你先过目。” 陆母接过文件,精明的眼细细看了起来。 顾律师转而对陆欣亚说:“陆小姐,请去整理行李吧,等下就跟我们一起北上。” 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陆欣亚擦擦眼泪,默然地转身回房整理行李。 不管对方是谁,是要带她去过更好的生活或推她入地狱,都不重要了。 母亲无情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滴的死去了…… 整理行李这件事,对陆欣亚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了,这些年她跟着母亲从这个家 搬到那个家,早就经验丰富,也养成了她不爱买东西的习惯。 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她只拖了一只皮箱,提了几袋学校课本,这些就是她的一 切了。 北上的路程中,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偏过头、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福 伯能从车窗上的反光看见她眼角闪着泪。 对自己的未来她像是认命了,不想知道也不想多问。 福伯为这个女孩感到难过,早先少爷吩咐他办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一度犹豫 过,甚至怀疑少爷是不是被谁骗了,才会傻傻的去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但他 现在明白了,也不得不赞成少爷的决定。 这孩子有那样的母亲太可怜了,再加上她母亲那个性格卑劣的同居男友……要 是放任她继续待在那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车行一路平稳,回到傅园已是深夜,陆欣亚被福伯领下车,这才发现眼前的宅 院大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魏家的建筑已经够气派豪华了,但与傅园相比,却远不及十分之一。 她有些恐惧不安地随着福伯踏入主屋,屋内的装潢低调高雅,挑高的大厅让她 觉得自己更加渺小。 “陆小姐,行李已经送上去了,我先带你到你的房间熟悉一下环境。我已经吩 咐厨房准备宵夜,你可以先梳洗一下,下来吃点东西再休息。”福伯亲切地说。 陆欣亚点点头,跟着福伯上楼,被带入一个比学校教室还大的房间里,一式简 单素净的客房,有床、书桌、桌上型电脑和一组新购入的书柜,显然是特地为她准 备的。 “陆小姐,这里是你的房间。”福伯说道。 陆欣亚环视了整个房间,愣愣地站了一会,突然开口,“福伯,请问……这里 的主人在家吗?”她有些局促。“我能不能见见他?” “少爷还没有回家,他最近忙公司的事情经常晚归,有时也会夜宿公司,所以 不确定今晚你能不能见到他,不过如果少爷今晚回来,我会转告他你想见他。” “谢谢。”陆欣亚道了谢,福伯再次提醒她可以下楼吃宵夜后就离开了。 她站在房间里,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她的人生,好像在今晚转了好几个弯,站在校门口烦恼着怎么应付陈叔叔的骚 扰,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花那么多心思做了这些事情?他有什么企图或目的? 她想见见这个人。 傅植恩接到顾律师的电话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忙碌了一整天,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顾律师简单报告了一下去陆家的情形,当然也没漏掉陆母冷酷的反应和陆欣亚 的伤心。 听顾律师转诉陆欣亚是哭着离开家里时,傅植恩一度有了罪恶感,他任性的想 改变她的命运,没想到却反而让她提早认清母亲的残酷。 但这罪恶感只是一瞬即逝,想起自己上次故意灌醉魏青元,从他口中套出更多 陆欣亚的事情后,那种心虚很快地便消失。 回到傅园,福伯告诉他陆欣亚人在饭厅,他有些犹豫该不该见她。 “陆小姐好像很不安,如果少爷愿意跟她说明情况会比较好。”向来少出意见 的福伯难得开口建议道。 傅植恩想了想,往饭厅走去,远远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坐在餐桌前,看着汤 碗怔怔发愣。他走到了饭厅外她仍没感觉,他斜靠在门边,看了她好半晌才出声。 “碗里有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戏谑。 陆欣亚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看他,神情先是困惑、怀疑,接着“啊”了一 声站起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你是小表哥书房里的那个……那个… …” “是的,我是你小表哥书房里的‘那个’?”傅植恩笑了。 “你怎么在这里?”陆欣亚嘴里这么问,却心念电转很快想明白了。“你就是 福伯说的少爷?是你让他们带我过来的?” “是的。”看出她的紧张,他体贴地在离她有段距离的餐桌边坐下。“我知道 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坐下吧。” 陆欣亚听话乖乖坐下,心里千头万绪,好不容易挤出“为什么”三个字,问题 就连珠炮似的爆发。“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为什么愿意出钱送我去上学?你想要 什么?” 听着她急促的疑问,傅植恩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你认为 你可以给我什么?” “我……不能。”是啊,她什么也没有。她安静几秒,再道:“所以,你为什 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我说那个晚上我就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做了这些事情,你相信吗?”他 微扬嘴角,一双深沉黯黑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 陆欣亚看着眼前比电视上偶像更英俊的男人,认真思索了他的问题,终于摇摇 头。“我不相信。” “不相信就好。”他温温一笑,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似的。“你的问题答案是, 我选中了你。” “选中我……选中我什么?”她更困惑了。 “成为未来能替我分担一切的人。” “你是指什么?” “我的一切。”他轻声说。“或许你还不了解,但不急,你还有好几年可以准 备。这段时间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好好长大。” “可是……”她不解地看着他。“你才见过我一面,怎么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就 觉得可以信任,然后就……买下来?” “买下来”三个字令她极难启齿,但想起和母亲的分离,她心里便是一阵揪痛。 无论母亲如何冷酷,她始终难过与亲人的分离,甚至有些讨厌眼前男人肆意决定一 切的理所当然。 “我并没有买下你。”看着她天真稚嫩的圆润黑眸,傅植恩轻笑。“你仍是自 由身,随时可以离开,甚至可以回到你母亲神百年。接受我的安排只是一个新的选 择,而我对你的期待也只是期待,你没有义务满足。” 陆欣亚看看他,默默垂下了头,心里百转千回,一度有股冲动想脱口而出“那 就让我回家”。 可是,想起母亲身边一个换过一个的男人和那些人丑恶的脸孔,那种渴望又迅 速冷却下来。 她其实该感谢他的,在她还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是他帮她逃离了那个家,给 了她一条更光明轻松地道路。 她沉思了好久,他也很有耐心,并不催促她。 最后,陆欣亚叹了口气,才低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能变成替你分担一切的 人?” “我不知道。”知道她接受了,傅植恩的回答很轻松。“我只能这么希望。” 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要求…… 陆欣亚只是看着他。 “这就当作一项投资吧。”他这么说。“投资总有奉献,这项投资的风险就是 你永远有机会后悔。” “为什么是我?” 他看着她,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给了她依旧猜不透的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