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6 午饭,楠果一直也不说话。老轲偷眼看看,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楠果?我晚上走。这个月的房租,我先给你吧。”
楠果没出声,却用手在桌子上一掠,一盘子菜已经掉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
老轲吓了一跳,再看楠果,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为什么走?”楠果带着哭腔,但问得很坚决。
“换个城市,总待在这里没意思。”
“因为你的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蕾子呢?”
“别问了,反正,晚上我就走了。这是房钱。”老轲不想再听到任何话,关于
蕾子。
老轲站起来,把钱放在楠果面前的桌子上。
“不要走,我不让你走,我爱你……”楠果哭着抱住老轲。而老轲,呆若木鸡。
生活,总是在人意料不到的时候,表现出极端的戏剧性。
老轲想不到楠果会有这样娇气的一面,任性,不容分说,并且,坚持。她把一
桌子饭菜都摔到地上,像个发怒的小妻子向丈夫示威。她在老轲的怀里趴着,不说
话,也不哭,只是抱着他,不肯放手。
“离开确实是为了蕾子,我爱她,可是……她不爱我。”老轲太累了,说出来
吧,也算给楠果一个交待。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孩,跟我在一起,会委屈你的。”看楠果不说话,老轲
又说。
“起来吧,咱们都是大人了。”他实在筋疲力尽,没精神再和楠果纠缠了。
“我不,我爱你,我不管,你就是不可以走。”老轲要离开的决定让楠果再也
不想犹豫下去,她知道再不抓住,意味着永远失去他。
“你还记得上次我喝醉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女朋友打来电话,我以为
你要搬走了。”楠果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没有女朋友,那是个网友胡说,开玩笑的。”老轲抱着怀里的楠果,坐在
沙发上,心里觉得好累。本来以为要离开了,可以轻松了,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爱情是个烦人的东西。
“老轲,我不好吗?”楠果抬头看着老轲,呓语似的。
“挺好,漂亮,能干,聪明。”
“我要你爱我。”
“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我只是个穷卖唱的。”他特地强调卖唱的。
“我不在乎!”
楠果不在乎!
可蕾子是在乎的。自己委屈地去夜总会赚钱,只是为了让蕾子到时能过得好。
可是,虽然一个男人有责任努力赚钱让所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为了她的爱去付出、
去奋斗,可是,如果女人为的只是舒适的生活和富裕的日子,那男人还会有奋斗的
动力吗?老轲苦笑了一下。
“不走吧?我们不能试试吗?也许,我们可以过得很好。”楠果抬起脸来看着
老轲,满是泪,认真地问他。
窗外,不知道谁家在放音乐,是郑钧的《极乐世界》。
“……我们活着也许只是相互温暖,想尽一切办法只为逃避孤单,来,来,让
我看看你内心世界,让我带你进入极乐世界……”
老轲听着这首自己经常唱过的歌,第一次明白了这歌词的深意,竟然就愣在那
里。楠果轻轻地凑过去,温软的唇贴上他,歌声里,他终于接受了她的吻。
爱情居然会让楠果那样一个理智而冷静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老轲被她搞得一身鼻涕眼泪的,终于答应可以不走,留下来一段日子,试着两
个人相处。
他相信她是爱自己的,并且全心全意,再没有最初的不屑和清高。拥有这样一
个漂亮,能干,又聪明的女朋友,在许多人眼里都无异于一种天大的幸福。可是,
偏偏在这种时候,偏偏,是要告别的时候。
小屋里闷热的,睡不着觉。老轲躺在床上,仍旧被离开还是留下的想法困扰着。
那个经纪人又打过电话找他,如果不走,就去试试,或许是个机会,搞自己喜欢的
音乐,还可以赚多些钱,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门响了。一个人影闪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是楠果。
“楠果?有事?”
“没,怕你走了。”
“不走了。”
“那你走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我得看着你。”说着,楠果已经躺在他身边,一边用一条小绳子系在他手上,
另一端,捆在她自己的手腕上。
床本来就很小,她再躺上来,两个人就得紧挨着,楠果睡衣下温暖的身体紧贴
着老轲赤裸的上身,让他感觉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我不走,保证。你回去睡吧。”老轲被搞得狼狈不堪。
“我不,非在这里,我得看着你。”说着,楠果侧过身来,一只手拥着老轲,
不出声。两个人面对面地靠在一起,老轲开始一身一身出汗。换了从前,他会跳起
来让她走,可是,现在,他没了那样的心情。是孤独的人罢了,何必考虑太多呢?
谁比谁好受多少?
可身体的接触还是唤起了更多的欲望,老轲几乎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胸口,可是
楠果已经发出轻轻的鼾声,她哭闹了一下午,实在太累了,这会儿轻松下来,竟然
不顾天热,先睡着了。
看着月光下她微肿的眼睛,手腕上系着的彩色头绳,老轲一阵心痛,用力把她
拥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个不顾一切爱着自己的女人,什么杂念都没有的女人。爱情让她抛弃了自
尊,羞怯,完全变了个人。根本不会相信她也会这么脆弱,也会这么哭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些都是事实,摆在面前。
老轲抱着小女人,就像抱着信心和希望。
7
看守所。
小月儿以为自己这一生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没想到,居然也来了。
小雨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瘦了点,看见小月儿坐在对面,她面无表情。
“小雨?你怎么这么傻?”小月儿看着小雨的样子,有点伤心。
“我要杀了他!他骗我,他们都是骗我的,他们都不要我了!”小雨并不看小
月儿,只是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小月儿感觉出她的不对劲,吓得哭起来。
“你也不要我了吗?你们都不关心我,都骗我!”小雨突然冲过去,扑向小月
儿。然后,她被带走了,她已经不认识小月儿了。
“你们不要关着她,她疯了,她疯了!”小月儿大哭。
8
于北北没死,有一刀扎在脾脏上,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
小雨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她被证明精神不正常,已经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什
么责任。小月儿去看她的时候,医生说希望能有亲人能经常照顾她,来看她,这样
有助于病情的好转。
小雨的爸爸来看过她两次,可是,她一见到他,就扑上去又撕又咬,根本不能
谈话。小月儿还同他一起去看了小雨一次,小雨就趴在小月儿怀里发呆,看着天上
的云,一言不发。
出来的时候,小月儿看到那个男人终于掉下泪来,可她一点也不同情他。
“希望你没事的时候能来看看她,谢谢你,小月。”他说。
“我来看她?我不来!你不是盼着她早点死掉吗?好没有人去打扰你的生活!
你是个自私的爸爸,你别装成这样子了,我恨你!”小月儿对他大喊着,然后远远
地跑了。
待在小屋里,独自一个人,小月儿有点想家了。
比起小雨,自己有多幸福。爸爸疼她,妈妈爱她,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行。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放假都不回去,他们一定非常想念自己吧?爸爸,
妈妈,多么亲切的字眼,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幸运,能享受到双重的亲情。老
轲哥哥就没有妈妈,蕾子姐姐没有爸爸,可是自己父母双全……
9
小月儿打算回家一趟,看看爸爸妈妈,也和他们商量一下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走前想买点东西带回去,于是,她跑去当代商城,周末,人还挺多。
有个网友想请她加盟,一起做网站,那个网友的个人主页因为做得比较好,已
经被一家公司看中,想投资经营。虽然有许多网站正死去,但是,对网络经济的憧
憬,仍然让更多的新网站在接二连三地开张。
小月儿还是决定把培训的课都上完了再说。虽然大家都说自己的页面做得很好
看,可是,把FLASH 学会了,再过去吧。网站在上海筹备,如果要去,还不知道怎
么和家里人说,反正,先答应下来了,到时再想办法劝妈妈吧。
迎面,走来法拉利。居然是法拉利。北京,说大也大,可说小,也小。
“法拉利。”这是那个给自己带来许多痛的人,但小月儿还是主动打招呼。
“小月儿?”法拉利有点歉疚,惴惴的。
“过得好吗?”小月儿倒是更坦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了,痛没了,也平和了。
时间,会让所有事情都最终淡泊。
“还凑合,你呢?一个人?”法拉利看着小月儿红扑扑的小脸,根本想不到她
曾经度过怎样痛苦的半个月。
“嗯。闲了聊聊天儿吧。”小月儿说。她想,应该告别了,再谈下去,有什么
意思呢?
法拉利讪讪的,同小月儿道别。
曾经那么爱他,现在,仍然爱。小月儿在转身的一瞬间,感觉到那爱情,似乎,
仍未走远。
只是,很多爱情,在最灿烂的时候,就枯萎了,谁都没有办法。她不稀罕强求
来的爱情,更不要人家勉强的施舍。
可毕竟,他给过她那么多快乐,那么多幸福,总算没白好一场。
小女孩的心,究竟没有那么多仇恨,她不想让自己总是伤心,所以,想的永远
是法拉利的好。
爱,不要爱得毫无保留,恨,不要恨得天长地久。
小月儿推崇这句话,也遵守。八十年代后,也许比其他人更多些洒脱和豁达。
10
夜晚。
楠果的房间里有空调,她一定要老轲也到她的房间睡。老轲只好把小床搬到她
的屋里。
她就躺在床上得意地笑。
老轲越来越感觉出楠果的好。她爽快果断,饭烧得好吃,而且,也听话,乖。
但,爱情,似乎还谈不到。
“老轲?”小女人在大床上轻轻叫了一声。
“嗯?”
“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哦?什么?”老轲爬起来,站在楠果的床边。
“你过来一点。”楠果神秘兮兮的。
老轲刚探过身子,已经被楠果抱住。
“抱我……”楠果小声地说。
紧贴着她的身体,老轲有点禁不住,低低地恐吓她:“你快放手,别考验我。”
“就考验你!”楠果调皮地说,得意得要命。
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随即,老轲一声轻轻地叹息。
早起,老轲睁开眼睛,看着楠果正坐在边上看着自己,问她:“想什么呢?”
“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吗?”楠果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你说是,就是。”老轲想了想说。
然后两个人都没出声。
“你想什么呢?”楠果又问。
“我想不想,你都已经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也是惟一的吗?”楠果不甘心地再问。
“你说呢?”老轲看看她,反问了一句。
楠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老轲重新把她拥在怀里,眼睛盯着天花板,感觉那个清秀单纯的脸庞,正在渐
渐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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