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Turn on(3) 我颓丧。哑口无言。 turn on 。闭上眼睛,全身肌肉立刻紧张了。用食指与拇指压下煤气开关, 往左迅速地旋扭,嘭——一猛烈的大火扑向我,咝咝咝疯狂地燃烧,我恐惧地睁 开眼,蓝火苗儿微笑着舞蹈。 或许,它原本是天使,是我把它假想成了魔鬼。 闭着眼睛turn on 。幻像来得更真实可怕。 我只能闭着眼睛。 咀嚼。每一颗饭都经过了牙齿地咀嚼,舌头的品尝,每一颗牙齿都参加了对 于饭粒的碾磨,我们像科研工作者,严肃细致负责,绝不苟且完事。 端坐着身子,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握着筷子,夹菜扒饭,决不拖泥带水,像 一个舞蹈者。腿在腿的位置,没有偏离,手在各自的岗位尽职,惟有两人咀嚼的 声音交融,像活塞在湿润的管道里抽动,传递着默契与融洽,在碾碎那欲望的硬 块,以饱饥渴的腹。可是咀嚼是干燥的,枯燥的单调的,压抑的沉重的,甚至还 是尴尬的,涩涩地,涩涩地响。这种湿润的声音唤起某种温馨的联想,我的心里 涌起冷冷的恐惧。 我在一家小报做着所谓的编辑,修改" 的地得" 和标点符号,必要时整块挪 动。我慢慢地习惯被它们强奸,无力反抗,并开始麻木地享受。turn on ,指引 我前进与生活。我们的办公室很大,齐胸高的玻璃屏障,围成一个大圆,形同猪 圈,里面切割成六块,根据品种的不同,再做了详细的划分。比如主任的桌子是 我们的两倍,独占一条电话线,独享气派的办公桌,就像良种猪独享食槽,特派 的奖金就是那额外的饲料,把他撑得大腹便便。余下的五个人算是同一类别,一 切共享,拥有虚假的的私人空间。抬起头,不是宋吉掏鼻孔,就是刘琴照镜子, 阿涌一个喷嚏,就使我水杯震动,稿纸哗啦哗啦往桌底下滑溜。电话一响,五个 分机一起轰鸣,像防空警报,好几次我拽着贵重物品就想往防空洞里钻,陡地站 立,再颓然坐下,糊涂与清醒同时产生。日本佬夹尾回巢,太平盛世哪有狗叫。 是电话是电话,我咬英语单词般狠狠发音。 刘琴揽下了接电话的活儿。刘琴刚进报社时,她老爸就邀了报社领导和编辑 部同仁大啜了一顿,刘琴就成了编辑部的宠物。刘琴芳龄二十三,这也是电话轰 鸣的原因。刘琴对每一件事情都兴致盎然,像个初生的婴儿对待世间万物。而我 觉得每一件事情都索然寡味,像一个残疾人独自承受着不幸。我有病。我肯定有 病。我有病就是不健康,不健康就是病。我甚至把电话的突然响起误作煤气的爆 炸。每回电话响,我的心脏就经受一次冲击,甚至于身体最隐蔽的地方也受到侵 扰,像毫无戒备的小蜗牛,猛然收回散漫的触角,肌肉发紧。 爱情怎么把你滋润成这样了?节制点,细水长流啊!宋吉阴阳怪气。我说你 们这帮混蛋,眼红是吧。咋不眼红呢,张旭艳福不浅,你要是结了婚,肯定有部 份读者魂断小梅沙。你们都是猪,损人不利己。电话又响,我腾地站起来。嘻, 咋啦,蚂蚁咬屁股啦?刘琴笑眯眯地,像她胸前那个大大的hellokitty头像。喂 你好?哦,请稍等。丁燕,找你的。我拿起桌上的分机,刘琴的分机还在手上, 她要听。无所谓,我反正没有秘密情人。我几乎没什么隐私,除了肉体。刘琴挂 了,刘琴还是挺懂事的。电话滋滋地响,像煤灶燃烧,空锅烧红了。啊程晓红呀, 怎么回事?王东他?不会吧?那下班在名典咖啡屋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