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遇上爱(14) 慕容沣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尹小姐不是外人。”他因为未曾结婚,所 以向来不在家里招待女客,常师长一想,觉得这位尹小姐定是特别之人,他是跟 着慕容宸征战多年的旧部,许多时候都是在慕容宸的烟榻前请示军机,慕容宸晚 年最偏宠的一位四姨太太总是在一侧替慕容宸烧烟,他们向来只当视而不见—— 现下便也视静琬而不见,开口说道:“六少答应调拨的军粮,到现在还没有到尚 河。”慕容沣说:“眼下军粮短缺,你是知道的。”常师长问:“那为何六少却 拨给刘子山一千多袋白面?”慕容沣说:“刘子山领兵驻守沧海,与颖军隔山相 峙,自然要先安稳前线的军心。” 常师长大声反问:“难道我常德贵就不是在领兵与颖军对峙?六少为什么调 军粮给沧海,却不肯给我们尚河?”慕容沣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常叔别急, 等这一批军粮运到,我马上给常叔调拨过去。”常德贵哼了一声,说:“六少这 样厚此薄彼,偏袒刘子山,真叫我们这些老兄弟们寒心。”慕容沣淡淡地说: “常叔多心了,都是一军同袍,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常德贵又哼了一声,说: “六少从外国回来,喜欢些洋玩意儿,刘子山会些洋框框,六少就对他另眼相看。 洋人的东西,花里胡哨,只是花头好看。打仗还是一枪一弹,真拼实干才能赢。 六少一味听着他们胡乱教唆,迟早有一日后悔莫及!” 慕容沣说:“常叔何必动气,你只是要粮,等军粮一到,我就给你运过去就 是了。”那常德贵“哼”了一声,说:“那我可等着。”说了这句,就说:“六 少慢用,我先告辞。” 他走了之后,静琬听着慕容沣那餐刀划在银盘之上,极清晰的一声,他就将 刀叉都放下了。他见她看着自己,笑了一笑说:“他们都是领兵打仗的粗人,平 日说话就是这样子,叫尹小姐见笑了。”静琬轻声道:“六少既然将我视做朋友, 何必这样见外?”慕容沣说:“总归是十分失礼,原本是想替尹小姐洗尘,谁知 道这样扫兴。”又说:“晚上国光大戏院有魏老板的《武家坡》,不知尹小姐肯 不肯给个面子,权当我借花献佛,借魏老板的好戏,向小姐赔礼。” 他说得这样客气,静琬不好拒绝,说:“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六少成 全——我想去看望一下许建彰。”慕容沣说:“这个是人之常情,怎么说是不情 之请呢,此事我可以安排。”马上叫人取了笔墨来,就在餐桌上匆匆写了一个手 令,又叫人备车,吩咐说:“好生护送尹小姐去东城监狱。” 东城监狱就在城外,坐在汽车里,两侧的树木不断后退,她仍是觉得这条路 总也走不到头似的。时候是春天,路两旁平畴漠漠,绿意如织,她也没心思看风 景。好不容易看到监狱的高墙,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监狱长看到慕容沣的手令,自然十分恭敬,将她让在自己办公事的那间屋子 里,又亲自沏上茶来,才吩咐人去传唤许建彰出来。静琬哪里有心思喝茶,听到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心里早就乱了。只听门“咿呀”一声,两名狱卒带着许建彰 进来,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只是没有刮胡子,那脸上憔悴得只有焦黄之色,两 个颧骨都高高地露了出来。不想几日没见,翩翩的少年公子就成了阶下囚,静琬 抢上一步握着他的手,想要说话,嘴角微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泪就簌簌 落下来。 监狱长见到这情形,就和两名狱卒都退出去了。静琬只觉得一腔委屈,难以 言表,怎么也止不住那眼泪,许建彰也极是难过,过了好一会子,勉强开口说: “你别哭啊。”静琬这才慢慢收了眼泪,拿出手绢来拭着眼角,说:“你暂且再 忍耐几日,我正在极力地想法子。刚才我已经请监狱长替你换间好一点的屋子, 多多照应你。”许建彰这才问:“你怎么来了?”静琬怕他担心,说:“爸爸过 来找门路,我非要同他一起来。”许建彰听她有父亲陪伴,方才稍稍放心。静琬 又将带来的一些衣物交给他,另外有沉甸甸一包现钱,说:“你在这里用钱的地 方肯定多,若是不够,就叫人带信,我再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