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最后的茱丽叶(5) 车身微微一震,他的身子也突然轻轻一震,像是从梦中醒来。 这八年来,这样的梦无时无刻都在做着,可是等不及到天明,就会残忍地醒 来。 船上的管事走过来,依旧是满脸堆笑:“可算是靠了岸,刚才在江心里,船 差点打转儿,真叫人捏了一把汗。” 铁质的船板轧轧地降下去,码头上已经有黄包车夫在张望,指挥轮渡车辆的 交通警察穿着雨衣,看到轮渡靠岸,连忙拾阶而下。那高高的无数级台阶,仿佛 一直通到天上去。她说:“我自己上去。” 永江这样深、这样急的湍流,隔开了江北江南,隔开了他的人生。 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没有下车,连轮渡什么时候掉头都不知道,去时那样短暂,每分每秒都那 样短暂,而返回,仿佛此生再也抵达不了。 船一分一分地靠近了,他静静地望着码头上荷枪实弹的大队卫戍,全是何叙 安带来的人,轮渡一靠岸,连船板都还没放下来,何叙安带着近戍的侍从就跳上 船来,见他坐在那里,因车窗没有摇上来,身上已经半湿,只叫了一声:“总司 令。”他充耳未闻一样,太阳穴里像是有极尖极细的一根针,在那里缓缓刺着, 总不肯放过,一针一针,狠狠地扎进去。大雨如注,只见那些卫戍的岗哨纹丝不 动,站得如钉子一样,他终于跨下车来,卫戍长官一声口令,所有的岗哨立正上 枪行礼,那声音轰然如雷,何叙安忙亲自撑过伞来,他举手就推开了,大雨浇在 身上寒意彻骨。 何叙安又叫一声:“总司令。” 哗哗的大雨就像无数绳索在耳畔抽打,他慢慢地说:“叫顾伯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