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走在通往小山坡的小径上,路边的迎春花羞羞地探出淡黄色笑脸,随着和煦 的风,一股新春的清新香味扑入鼻息,不由得作了个深深的呼吸。一声清脆的鸟 啼,吸引住我的视线,一只色彩斑斓的翠鸟,在乍泛新绿的树枝上,展翅扑腾了 几下,象有灵性般,静下来默默与我相对,黑亮的眼珠在春光中闪耀着惹人怜爱 的光芒。哦,小翠鸟,你也那么孤单吗?你的亲人们呢?也弃你远去了吗?一阵 风吹来,翠鸟轻啼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往远处,瞬间没了踪影。 愣了一会,踩过绿茵茵的嫩草地,在斜斜的山坡上席地而坐。 一朵白云闲散悠游的飘荡在天边,漫不经心散步在它的世界,出神地凝视着, 耳边隐约响起一串欢快的笑语。 “哈哈,依儿,好玩吗?好玩吗?”爸爸将我举过肩膀,在草坪上旋转着, 跑动着。惊吓地紧紧抱住他的头,冲着地上的妈妈又笑又叫地求救。“妈妈,妈 妈!” “好了,好了,别吓着我的依儿。”妈妈温柔地笑着,温柔地伸出手臂。从 爸爸的肩上被接进妈妈温暖的怀抱,趁机搂住她的颈项,撒着娇粘腻着,妈妈宠 爱地抱着我,瞳孔散发着母性圣洁的光,嘴里轻轻哼着:“月亮和温馨在一起太 阳和辉煌在一起高山和巍峨在一起大海和渊博在一起孩子啊你就是月亮你就是太 阳你就是高山你就是大海你本来就该顶天立地... ” 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丝笑意,极目眺看着天际茫茫处,爸、妈,那里可是您 们现在的国度?在那个国度,您们可感知得到女儿的殷切思念? “依儿,来,这是孟琴。”妈妈推开门进来,朝我笑咪咪地招着手,从身后 拉出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妈妈,你回来啦!”开心地跑向她们,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小女孩儿。 “来,拉拉手,你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妈妈把我的手放到她手上,蹲下 来拉近我们,慈爱地笑着,“依儿,你大孟琴两个月,是姐姐,可要照顾妹妹哦。” “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漂亮吧?这是我最心爱的布娃娃,给你玩!……” 一一搬出自己的衣物、玩具,传递着童年的纯洁友谊,慢慢地,那双寒冰的眼睛 渐渐融化,冻结的小脸缓缓绽开,静观一旁的妈妈,眼里释放出欣慰赞许的光芒。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乔克温厚的声音响在身旁,骤然回过神来,迷离地 朝他笑笑,思维还停留在旧日时光的邃道里。 “不下棋了?” “嗯,”他点点头,专注地望住我,半响不语。默言相对着,鼻子忽然无由 地发酸,泪水涌入眼眶,朦胧了视线,急忙调开头,仰视着天空。被轻捉住下巴, 扳过脸,深邃的眼睛了然地探进我的心底。他拥抱住我,低语着:“傻瓜,依儿 真是个傻瓜。”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有力搏动的心跳,泪再也无法遏制地滑落。 “我刚才想起了爸妈,”久久的拥抱,心渐渐平复下来,从他怀里仰起头, 用手指了指天边。“天的那一边会有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吧,爸妈能不能看见我 呢?” “能的!”他的目光顺着我指的方向眺望。“瞧,他们正欢喜地笑着呢,因 为他们看到了你的身边有个我,有个深爱你的我,有个不知该如何爱你才好的我!” 他低下头,深情地凝望我,心倾刻间象是鼓满了风的帆,膨胀着感动与激情,半 跪起身来,主动地贴向那张温热的唇。夕阳,绚烂了半边天。 “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溜掉?”牵手返回“寒烟小居”的路上,乔克审问到。 “世事如棋,让一着不为亏我;心田似海,纳百川方见容人。”笑着呤到。 “我们下棋会激起你那么多的感慨吗?傻丫头!我是可以随便让出去的吗?” 他停住脚步,故意板起脸,叉着腰,圆瞪起眼睛。嘻嘻笑着掂起脚尖,搂住他的 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 “寒烟小居”的门洞里传出嘈杂的声响,闹嚷着簇拥出一群人,除了高汉、 晓沫夫妻,媚妮父女等人,还有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察。与乔克疑惑地相视了一眼, 走上前去。 “韩依儿,”媚妮首先看见我们,满面怒容迎上来,盯视了我一会,转身向 那两位警察指了指我。“她就是韩依儿。” “你是韩依儿?”两位警察走过来,不解地看着两张威严的脸,困惑地点点 头。 “我们怀疑你与一桩钻石戒指失窃案有关,请跟我们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简短的两句话,却如一记闷棍敲在头上,被惊呆住,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走吧。”一个警察迈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 “慢着,无凭无证的,不能够乱带走人吧。”乔克上前一步挡住我。 “一定会有证据,搜她的身就知道了。”艳妮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粹不及 防地从我上衣口袋迅速掏出一枚戒指,钻石的多棱面在夕阳底下闪闪发光。空气 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我身上。头脑一片空白,颤动着嘴唇, 困难得语不成句。“我……没有,我……不知道。” “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去说。”警察冷冰冰地抓住我的胳 膊,推着往前走去。无助地看向乔克,看到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姓名,性别,年龄……”麻木地回答着例行公事的审问,思维始终处于一 片混沌中,始终想不明白戒指什么时候长了翅膀飞进我的衣袋。 躺在拘留所冷硬的木板床上,任泪无遏止地缓缓浸透枕头。乔克那双失望的 眼神,象针扎般刺痛着心口,疼得不胜痛楚地倦缩起身子,好象掉进了冰窑,全 身控制不住地颤栗着,忽儿又似被烈火炙烤,热得忍不住左右翻腾,全身如火焰 卷着舌头舔灼着每个神经细胞,身体的水分象是被蒸发殆尽,烧和渴犹如海洋般 包裹着我,嘴唇焦渴得干裂、发麻。 “退烧了吗?”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是妈妈吗? “退了些。”浑厚的男音回答到,是爸爸吗?张张嘴想呼唤,声音却细如游 丝,被巨大的晕眩吞噬去。爸、妈,我怎么了?我又病了吗?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吗?想着有爸妈的陪伴,安心的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眼前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单,困顿地眨眨 眼,侧头看到一个女警察,无聊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 门轻响着被推开,一个护士捧着托盘走进来,那女警察被惊动地回过头来。 “醒了?”护士低头看看我,职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察看了我的体温, 转向女警察,“我去叫医生。” “体温虽然下降了,但烧还没有退尽,她需要继续留医观察。”检查一遍后, 乔克看我的眼神,陌生而疏远,对着女警察说话的语气,刻板得没有一丝感情。 悲哀地看他一眼,转过脸孔,缓缓地合上眼皮。 “晓沫姐。”小雯站在晓沫的面前,欲言又止。 “有事吗?小雯。”停下手里的活计,晓沫询问地看着她。 “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小雯绞着手指,吞吐着。 “是依儿的事吗?”晓沫明亮的眼睛闪了闪,高汉从柜台里伸出头望着她们。 “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不知道说出来有不有用,可是,我总觉得依儿姐姐是被冤枉的。” 小雯眨着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说吧,没关系,说吧。”晓沫将她拉至身边坐下,鼓励性地拍着她的肩。 “那天,我在走廊扫地时,看到依儿姐姐在门口遇到艳妮,不知为什么艳妮 突然倒在她身上,依儿姐姐扶着她焦急地说着什么,艳妮的手好象放在依儿姐姐 的衣袋里……我觉得,觉得艳妮她……”小雯迟疑着,不敢再说下去。晓沫的手 从小雯肩上滑下来,沉思着半响不语。 “我说呢,我就觉得奇怪,艳妮怎么那么胸有成竹地去搜依儿的口袋,还一 搜一个准。”高汉摇晃着脑袋,瓣着手指走出柜台。 “晓沫姐,晓沫姐,”小雯不安地叫着。 “小雯,走,跟我来。”晓沫猛然站起身,拉着小雯,匆匆走出去。 静默地躺着,眼睛空洞地睁着,任乔克忙碌地替我量体温,测血压,数脉搏, 听心跳,象一具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对他的问话也置若罔闻。 “依儿,依儿,”乔克俯低身子,连声叫唤着,偏过头去,闭目不应。 “乔医生,”睁眼看到一个夹着文件袋身材矮胖的警察站在门口,朝乔克打 着招呼。 “周所长。”乔克迎过去。 “乔医生,是这样,杜小姐今天去我们所里撤了案,她说戒指既然已经找到, 不想追究下去,所以取消对当事人的控诉,按治安管理条例罚点款,给她点教训 就可以了。”周所长翻弄着手里的案卷,向乔克解释着。“按照程序,需要韩依 儿签字,她能行吗?” “应该行吧。”乔克将他让到床边,伸手扶我起来。 “韩依儿,签好字,病好后来派出所交纳罚款,你的事就算了结了,你要感 谢杜小姐的大人大量啊。”周所长以教训的口吻,将一摞材料递过来。 木然地扫了那些材料一眼,沉声问道:“签好字,证明了我什么身份?小偷 吗?” “韩依儿,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抵赖吗?”周所长喝斥到。 “不调查了?为什么不作调查?”抬起头,不屈服地看着他。 “法律以事实为依据,我们相信亲眼看到的,没必要再作任何调查。”威严 的语气不容抗拒。不禁凄怆的笑了,众目睽睽下,被从衣袋里搜出戒指,铁证如 山,我还能拿什么抵赖?无力地闭了闭眼睛,缓慢地说到。“我不签字,也不接 受任何同情,按法律法规,该怎么处罚,你们就怎么处罚吧。” “依儿,”乔克语气痛怜地唤了声,扶着我的手加大了力度。 “你再想想清楚吧。”周所长甩甩手,掉头走了出去。 “哈哈,挺有志气的,一个小偷的志气,真让人佩服。”媚妮讥笑着,高昂 着那颗高贵的头颅,神气活现地走进来。 “媚妮。”乔克轻斥她。 “哎哟,乔克,对一个卑鄙的小偷,你也那么疼爱有加的护着吗?爱情真的 好伟大呀。”媚妮发出刺耳的笑声。 “谁最卑鄙,你自己应该最清楚。”直视她,眼光如刀地剖进她的灵魂。 “你,你别狗急了跳墙,乱咬人。”在我尖锐的眼光中,她显得狼狈慌乱。 望着那张美丽的脸,因为过分的修饰,显得极端的不自然,不安的眼睛,飘移不 定的不敢接住我的目光,悲切地朝她笑了笑,调回了目光,用手支撑住床架,感 觉身体虚弱得快坐不住。 “依儿,躺下吧。”乔克觉出了我的虚弱,将我轻轻按在床上,“媚妮,你 先回去吧,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我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乔克!”在心底轻呼一声,悄悄握住他放在被面的手,他低下头看着我, 眼光清澈透亮。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