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然后又是一通争吵,劝解,其中仍夹杂着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性的比喻、隐射、 双关、引申、歧义、象征…… 黑T 恤拿着第十二听青岛啤酒,絮絮叼叼给染头发说着什么,丝毫不受牌局风 云突变的影响。我猜想,又是关于红木雕花大床的鉴赏,以及至为重要的古为今用 的问题。染头发一面点头,一面像慕尼黑老牌酒桶那样豪饮。如果她一会儿不吐, 我就自己去吐,打赌。 唱卡拉OK的一男一女沐浴在自己制造的口水里,歌声宛如两条锯条在互锯。别 人的耳朵(至少我的是)被粗暴地扔进了油锅炸。 男女主演不知去向,没有踪影,都是群众演员在抢镜头。 那个看过大屁股扭的眼镜已经抱起年过四十的粗腰身跳起了站桩舞,希望他们 在这干燥的天气能磨出火花。而另一个四十岁的卤肥肉油旺旺的眼睛四处瞟,最后 落在我身上。我赶紧移开目光,死盯着插座。只要她过来邀请我跳舞,我就把食指 和中指插进去,自己电死算了。 穿白T 恤的老外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灌他的第九听啤酒,他没有买中国大床,所 以现在后悔得要命,只好借酒浇愁。 芳芳和我也只能彼此敬酒,碰一下,喝一口。在一个有些疯狂而莫名其妙的氛 围中,如果你不疯狂,不莫名其妙,那才是真正的疯狂和莫名其妙呢。芳芳的左手 仍旧端着那玻璃烟灰缸,但缸里一尘不染,而烟灰,却在缸壁之外,持续不断地、 执着地飘向白领的昂贵地板,就像首都北京的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突然,染头发用右手捂着嘴,冲向洗手间。黑T 恤也急忙跟了去。他也许想表 现出他英国绅士的风度,替染头发捶捶背之类。不过,啤酒一放出来就会没事儿了, 不像白酒。 5 分钟之后,洗手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宛如把恐怖大片带入现实。染头发跌 跌撞撞冲出来,两只手提着裤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他咬我屁股,这个流氓!”她哭诉。 这一事件立刻成为风暴的中心。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奔过去,围绕在染头发 四周。“我看看,我看看!”眼镜不怀好意地要求。 男女主人公就像幽灵一样飘了出来,不知从哪个角落。女主人左脸上有几道尚 未消失的指印。这耳光抽得不轻!男主人的领带和衬衫被胡乱撕开,脖子上和胸脯 上尽是红红的抓痕。我想,这是他们在订婚party 上彼此加深印象的最佳方法。 女主人蹲下去,抱着染头发,说:“先到里面去,我那儿有红药水。” 染头发用左手抚着左边屁股(不可否认,屁股丰满优美,令人垂涎欲滴,胃口 大开),哭泣道:“好痛,他真的咬呢!咬我的屁股!” 她们进去了,所有女生(我把老姆姆也称作女生,没问题吧?),都想观看这 平淡文章中的神来之笔。但我觉得在屁股上涂抹红药水,亦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令 人胡思乱想。 那个惹了祸的黑T 恤耷拉着脑袋,从洗手间出来,坐在白T 恤旁,咕哝着什么。 他开始他的第十五听啤酒了。他是不是喝昏了头,把洗手间当成了清代大床?但在 清代大床上谈古论今开运动会,一般而言,也没有咬屁股这一程序啊! 白领坐在牌桌子上打牌,替换那个进屋去观赏牙印的女生。他已把衬衫扣好, 领带系紧,谈笑风生了。由于两个胖女人都不在,眼镜凑上去和卡拉歌霸聊天,好 像在探讨咬屁股应从何处着手。 我转移到刚才染头发坐的飘窗那儿,神思恍惚地观看下面的花园和对面的楼房, 翻阅一本无头无尾的卡通。 左边屁股涂了红药水的染头发在一群婆娘的簇拥下“亮丽”登场,成为“我们 这个城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给市长大人争了面子。我好像也有点儿喝多了。一 切照旧,白领让座。歌霸唱歌。眼镜勾兑两只母老虎(民间谚语,女人三十如狼, 四十如虎)。而染头发在黑T 恤的殷殷的引领下,重新坐回他的对面,讨论红木古 床上“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我等芳芳走过来,急切而下流地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屁股了。” “左臀左上方,距尾椎骨约5cm 处,有两排清晰的牙痕,呈橄榄球形。长约5cm, 宽约2cm ,上下齿印各有6 个。牙齿整齐,发育良好。其中,上门牙四个牙印较深, 中间两门牙甚至咬破了皮,但皮损很浅,面积亦小,深度约为0.2mm ,面积约为3mm ×2mm 。伤者皮肤白晰、柔滑,未见胎记。” “太棒了!”我击掌叹赏。如此精确的有关咬伤屁股的报告,客观、冷静、不 带个人色彩,特别是把我这个受众从淫邪和变态的方向引向科学与真理。当然,有 关皮肤白皙柔滑未有胎记的论述也引起了我高度的关注。 “太棒?”芳芳的左手又提起那个烟灰缸。 “不是,”我急忙辨解,“不是她的屁股棒,也不是他的牙口棒,是你的报告 棒。” “是她的屁股棒吧!真是色鬼!” 哦,老芳芳,她说得没错。 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外站起来告辞,他们不吃晚饭了。与他们同时告辞的还有 染头发,她和黑T 恤彼此用眼角挑逗着。看来,黑T 恤的的清代古床已经深深的吸 引了染头发,他们可以从从容容在床上考证、研讨,并以学术的精神尝试做爱36招 的招式。令人担心的是她的屁股会不会被咬掉。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