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难 雪玳的手机无人接听!夕燕对着话筒给雪玳留言: “雪玳,我是夕燕,在米德湖,有陌生人来了。你快给我回个电话!” 说完,夕燕挂断了电话,她往窗外望着那辆车,猜测着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忽然,车门打开了,从左右两侧各跳出一个男人,随后,中间的车门也被拉开, 又钻出来一男一女。 夕燕有点儿害怕,本能地把身体往车厢的角落里缩了缩,不过她忽然意识到, 他们肯定知道这车里有人,因为她开着暖气,车子是发动着的。她有些慌了,她 想移到驾驶座去开车,但是她的湿衣服都被脱了下来,整个人被毯子裹着。正在 犹豫当中,猛听到“哗”的一声巨响! 夕燕车子左边的车窗,已被一个高大黑人用一条铁棍砸碎。夕燕吓呆了,她 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瞬间完全懵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手伸进来,把车门一下子拉开。 “啊──!”夕燕惊叫起来。 “嘿!Look ! A yellow cat !”( 看,一只黄猫!) 车门口出现了几张黑 色的面孔,在夜色中星光的映衬下,狰狞如魔鬼。 夕燕抓过手机,还没等拨号,一下子被一只黑手捏住了手腕,疼痛使她松开 了手,手机摔落到车厢地毯上。 “Are you having fun ? Let us help you!”( 你在寻开心吗?让我们来 帮你吧!) 夕燕被他们拖出了车。当黑人们看到她浑身一丝不挂,哈哈大笑起来。 夕燕惊慌到了极点,她抑制不住浑身的哆嗦,紧紧地抓着毯子,躲避着他们 的推搡。 “Hi,who first ?”( 谁先?) “Me! Me!”( 我!我!) 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黑人推开其他两人,上前 一下子把夕燕扑在地上,夕燕挣扎着,猛地踢着腿,大声地喊着“Wait ! Wait !” 黑人哪由分说,死死地把她按住,夕燕动弹不得,年轻黑人褪下裤子,把他那根 丑陋的东西,塞进了夕燕的身体,用力地冲撞起来,不一会儿工夫,就瘫软了。 “Wait ! Wait !”( 等等!等等!) 夕燕使劲推着那压在她身上的年轻黑 人。 “What?”( 什么?) 年轻黑人抬起头来望着她。 夕燕得以喘息,待呼吸渐稳,她的嘴里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I have AIDS 。”(我有艾滋病。) 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年轻黑人一下子愣住了。 “Fuck you ! You're not serious , aren't you? ”( 操! 你不是认真的 吧?) “Yes, That why I tried to kill myself by jumping into the lake !” ( 是的,那就是为什么我试图跳湖自杀!) 夕燕哭着喊道。 望着夕燕痛苦扭曲的脸,年轻黑人浑身开始抽搐,他一下子把那东西拔出来, 顾不得提起裤子,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湖水,发狠地洗起来。 “Fuck ! Why didn't you tell us before?”( 操,你怎么不早说?) 高 大黑人骂夕燕。 这时那个女黑人说道:“呸,你们哪有给她机会说?自做自受,活该!” 高大黑人狂怒地转身给了她一个耳光:“Shut up ! He is my brother!” ( 闭嘴!他是我兄弟!) 他过来揪着夕燕的头发,把她拎起来,眼里冒着火星:“你害了我兄弟,你 这个婊子!” 夕燕痛得大叫起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冒出来,心里真后悔刚才不如死掉算 了。 年轻黑人从湖里回来了,浑身都湿透了,他的眼神发直,一个劲地问他的兄 弟: “Iwon't die, right ? It's just 2 minutes, right?”( 我不会死吧, 只有两分钟,不会吧?) 望着高大黑人沉痛的眼神,渐渐地,绝望像冰冷的湖水一般浸透了他的心, 他疯狂了。 “My God ! I don't want to die ! I'm only 22!”( 上帝,我不想死, 我只有22岁!) 年轻黑人冲向夕燕,他疯狂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夕燕的头上,脸上,夕燕 扑倒在地,他用坚硬的靴子猛踢夕燕的后背、腿,夕燕在地上翻滚着,她喊叫的 声音已经嘶哑。 在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夕燕感到一股血腥味冲到了喉咙,她的体内发 热,不知为什么,身体的剧烈疼痛忽然消失了。她的意志力好像变成了漂浮的云 彩,在云彩之上,她仿佛看到了斑斓的天际,那是一片宁静祥和的世界。 “啊!多么美丽!我要到那里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Stop it !( 住手!) 你快要打死她了!”女黑人望着从夕燕口鼻中源源 不断流出的鲜血,惊叫起来。 年轻黑人的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沙滩上,开始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嘶声嚎叫。 “把他弄到车里去。”高大黑人吩咐道。 矮个黑人想拉起他,可是怎么也拉不动。年轻黑人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算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来,就在这里呆一会儿吧,等他安静下来再说。” 黑人放弃了努力。 年轻黑人嚎一阵,再发一阵呆,平均每半个小时,就发疯一般地冲到湖水里 猛洗一阵,然后上岸,哆嗦好半天。高大黑人把毯子从夕燕身底扯出来,给他裹 在身上。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可是完全无济于事。 也是倒霉,这三个黑人年纪都不超过25岁,无业,浪荡于市井之中,平时专 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抢偷车辆,平安夜晚上,几个人去酒吧喝了酒,还带出一个黑 人小妞,本来只是想到处兜兜风,找到合适的地方就乐一乐,碰巧看到了夕燕的 车,便想顺便干上一票。 年轻黑人二十二岁,由于长得太丑,找不到女朋友,本想趁机捞一把便宜, 没想到却惹上了要命的艾滋。 “Shit (妈的) ! 再不走怕要麻烦了!”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了。望着又 冲到湖里的年轻黑人,高大黑人不耐烦了。他决定无论如何,把年轻黑人先弄进 车里再说。 恰在此时,从湖边环形的山间公路上,自上而下地急速开来了一辆黑色的宝 马。明亮的光柱刺痛了两个黑人的眼。 “Shit ! Somebody is coming , let's go !”( 妈的,有人来了,快走! ) 高大黑人叫道。 “Get him back here !”( 把他弄回来!) 他吩咐矮个黑人。 矮个黑人慌忙地冲向湖里,抓住年轻黑人就往岸上拖。 “看!那好像是夕燕的车!”查里斯的车子驶近湖边的时候,雪玳忽然叫起 来,她的手指向湖边。这时,两个人都注意到,那旁边还停着一辆车,有几个人 影在移动。 查里斯面色严峻,他没有减速,还不到一分钟,他们的车就戛然停在了夕燕 车子旁边。 “你留在车里。”查里斯对雪玳说。然后打开车门,迈了出去。 “Stay there!”( 别过来!) 高个黑人冲查里斯叫道。 “Calm down ! What's going on here?”( 冷静!这里是怎么回事?) 话 音未落,查里斯就赫然看到了赤裸倒卧地上的夕燕,她脸庞的一侧,似乎还凝着 一摊黑乎乎的东西,可以猜到那是血迹。他的愤怒一下子燃烧起来。 “What do you think you're doing? ”( 你们在干什么?) 他冲过去,一 下子揪住高个黑人,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你少管闲事!) 高个黑人挥拳还击, 这时,矮个黑人已经把年轻黑人弄回来,他冲上前来,企图扭住查里斯,结果被 查里斯一掌摔开。 “快打911 !”查里斯扭头冲雪玳大喊。 坐在车里的雪玳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慌忙找到手机,拨了911 。 “Fuck!”( 操!) 高个黑人骂道,他无心恋战,扭头往车里跑。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亮的枪声像爆竹一般,顿时划破了沉寂的黑 夜。 雪玳脸色发白,胸膛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撞。因为她看到站在远处的年轻 黑人,双手赫然举着一支还在冒烟的枪。 她魂飞魄散地顺着枪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枪口正指向查里斯!只见他的身体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软绵绵地,朝地面直直地扑倒下去。 随着查里斯躯体倒地的沉重一响,雪玳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颤颤悠悠的感觉,仿佛在云端行走。雪玳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担架床 上,被抬往停在一旁的急救车。周围到处是忙碌的警察,有四五辆警车顶上红灯 闪烁,直晃得她的眼睛一片昏花。她挣扎着从担架床上翻身起来。 “女士,你没事吧?”一个女警关切地询问。 “我没事,查里斯呢?我丈夫呢?”恍惚中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一幕,雪玳的 心脏一下子紧缩了。她猛然抓着女警的手,急切地问。 这时,她看到另一张担架床上,盖着被单的夕燕正被抬上救护车。 “I'm sorry.” (很抱歉) 女警的目光似乎不愿跟雪玳的眼光对视。 雪玳朝警察聚集的地方一眼望去,刹那间,天旋地转,一个以前只在电影里 见过的、触目惊心的场景呈现在她眼前。 不远处,一片沙滩地周围被黄线圈了一个大圈,圈里躺着一个全身被塑料布 蒙住了的人。 “My God!( 上帝!) 那不会是查里斯吧?NO!”雪玳的双腿忽然失去了力 量,她使出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奔到那躺着的人身边,不顾一切地掀起了那冰 冷的塑料布。 天啊!躺在那里的,真的、真的是她的查里斯!他那张脸依旧英俊如往昔, 他的头发上沾了些沙,他的姿势跟平时熟睡时一模一样,像个大孩子。可为什么, 他的躯体却是那么冰冷?雪玳仿佛傻了一样,她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摇晃着他 的肩,哽咽着: “查里斯!你醒醒啊!” “哎,你们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快送他去医院?快!快呀!”她伸出颤抖的 手,试图去拉住一个警察,警察摇摇头,叹了口气。她几乎是爬到另一个警察的 旁边,那个警察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到。警察不停地摇着的头 令她绝望。 她扑回查里斯的身边,用双手抱起他那已经失去热度的躯体。 她将查里斯 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她的手温柔地抚去他头发上的泥沙,她不住地唤着他的名 字: “查里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是你的雪玳啊,求求你,你不要走啊! 我们回家吧!回家吧!”在这寒冷的夜里,雪玳满面仓惶,在沙滩上,拥抱着她 冰冷的爱人。 黑夜渐远,星星如沙砾般坠落,远处的天际,开始浮现出色彩奇异而斑斓的 朝霞,耶稣诞生了,而查里斯,他的灵魂已经飞远。 雪玳哀恸的呼唤在米德湖水上颤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然而,查里斯再也听不到雪玳的呼唤了。 狂欢夜之前奏 “天啊!你这只懒猪!” 铃月睁开眼,一看闹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整整睡了十个小时。她不禁吐 吐舌头,暗骂自己一句。 慌忙跳下床,还来不及去卫生间,就冲出房门。先到客厅看看,没人,到南 茜卧室再看,也没人。忽然听到厨房有动静,就赶紧冲了进去。 “起来了睡美人?”南茜破天荒地穿着一件旧碎花衬衫,她高高地卷起袖子, 平时的披肩长发也被她随便地挽成一个髻,她面前的案板上,正放着一只雄赳赳 的龙虾。 “你醒了就好了,刚才要剁龙虾,又怕动静太大吵醒你。现在我要开始啦!” “哇,我还不知道今天有龙虾吃哩!哎呀!好大的一只龙虾!怎么剁啊?看 起来还是活的呢。”铃月好奇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龙虾,不料龙虾抖 了一抖,吓得铃月惊叫一声就跳开了。 “就是!我就是怕这个程序,才一直不爱做龙虾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顺发超市的工人不肯替顾客杀龙虾。”南茜无奈地说。 “好残忍哦!”铃月连声叹道。 “你到底是要吃还是不要?”南茜有点儿火。 “吃!当然要吃!不过最好是吃死的。”铃月赶紧说。 “你不是想要我也像那个寿司工厂的菜单上印着的广告‘我们卖最好的死鱼 ’一样说,我给你做最好的死龙虾吧?” 南茜的这番话太长,铃月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她笑嘻嘻地附和道: “对!最好的死龙虾!不过就是听起来,不知怎么的,有点儿倒胃口,嘻嘻!” “过来,帮个手。”南茜吩咐道。 铃月虽一百个不情愿,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抖抖索索地上阵。两 个人忙活了一气,你按头我按尾的,直搞得厨房里肉沫飞溅,两个人胆战心惊。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只巨壳龙虾还是被搞定了。 “几点了?”南茜边洗手边问。 “呃,三点多了。” “我们得去银行取钱了,赶快换衣服吧。” “Ok!我来当保镖!”铃月赶紧去洗漱,换好衣服后,两个人开车去了离家 最近的Bank of America(美国银行) 。 一到银行,南茜就进去取钱,铃月也想取五百块钱出来,但是她一贯不喜欢 在银行里排队,就去到外面的ATM 自动取款机。 一去,傻眼了,本来还好好地立在那里的三台取款机,竟然一台也不剩了。 “怎么搞的!什么银行!连取款机也取消了。”她只好也进了银行。 银行里有六七个人在排队,都在抱怨银行取消取款机。 银行职员解释说,不是他们取消取款机,而是不知被什么人偷运沙漠里,砸 烂后,把里面的钱都拿走了。 “啊?!”乖乖!取款机那么重,那么坚固,这么大的工程,居然有人干, 而且成功了。人们啧啧称奇! “对面那家Well Fargo银行,开业才两个多月,就已经被抢过三次了,据说 还是被同一个人抢的,到现在警察也没抓到他。”有人在议论。 “几个月以前,我亲眼见到有几个年轻人在曼德拉湾赌场,拿着枪对着Cashier( 赌场兑换现金处) ,大摇大摆地抢走了好大一包钱!”一个顾客激动地比划着。 “还不都是些输红了眼的赌徒干的!赌博真是害人不浅。”一个老年顾客感 叹着。 “是呀,病态赌徒太多了,上次驿站赌场漏水,水都漫过几英寸高了,那些 赌徒还是守着老虎机打,怎么劝都死也不肯离开!” “那算什么!几个月前米高梅赌场一张桌子起火,赌场想让他们换张桌子玩, 可那些赌徒怎么劝都不肯走呢!”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了!”众人纷纷摇头叹息。 南茜取了十万美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她把钱一叠一叠地放进手袋里。 “年轻的小姐,外面这么乱,你带着那么多钱,可要小心呀!”那位老人对 她说。 “谢谢!我知道。”南茜感激地望他一眼。 铃月也取好了钱。刚才的故事有点儿令她们担心,所以,当她们步出银行的 时候,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好在车停得很近,十几步路就到,两个人钻进车里, 悬着的心才落了底。 南茜取了十万,另外的十万未动,因为她已经在WYNN赌场办理了Credit( 信 用) ,所以,不必带那么多现金,赌场会先借钱给她,如果她输了,只需在规定 的时间之内把钱转账划给赌场就可以了。 两个人回到家,南茜继续去做她的法式龙虾,铃月则去沐浴,待她将头发吹 干时,南茜已经将菜摆上了餐桌,还开启了一瓶香槟。 “呵!真有点儿小资生活的情调!”铃月心满意足地说道。 “就是赶不及叫夕燕和雪玳她们过来一起吃了。”她有点儿惋惜。 “人家不像我们两个,孤儿一样的。人家都有家,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 南茜笑道。 “说得也是,还是我们两个吃吧,尤其是你,要多吃龙虾,吃了龙虾兵蟹将, 打得它片甲不留!”听了铃月此言,南茜不禁喷饭。 “来!喝一点儿来壮壮胆、鼓鼓劲儿!”铃月举起香槟,对南茜说。 “壮什么胆,鼓什么劲,又不是去打架!”南茜更是忍不住想笑。 “南茜,你真的想好了要赌那么大么?”铃月想起在银行里,那些关于赌徒 的议论。 无论如何,在人们眼里,赌博总是一件坏事,而赌徒的名号,也不是什么褒 义词。人们总是在潜意识里看不起赌徒,怜悯赌徒,觉得他们是一群迷途的、离 上帝最远的人群。 他们Sick( 有病) ,他们的结局,一般都是悲惨的,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是一群可悲的,不可救药的,无力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他们犹如一群无助的 鱼,总是身不由己地被欲望的魔鬼吸引到赌场这块宰杀的案板上来,等待着被凌 迟或被赦免,可即使今天侥幸脱逃,明天呢?也能如此幸运吗? 铃月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相信这种理论,据说,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所能 够拥有的东西都是有限的,你应该拥有的,辗转多磨但最终也会到你手上;你不 该拥有的,即使获得了,也会被拿走,或者付出别的更大的代价。 不知从哪里读到的一则故事,有一个财主,非常有钱,可算命的说他五十岁 时会因饥饿而死。财主不相信,从四十岁起,他就开始囤积粮食,多到几十年也 吃不完,他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到他五十岁的时候,他的 食量忽然大增,每天需不停地进食,怎么吃也吃不饱。粮食很快被吃光,而他终 于死于饥饿。 拉斯维加斯人最感慨唏嘘的一件事,发生在三年前。一个贫穷的酒水女郎, 打麦格宝老虎机中了三千多万美元的大奖。每个人对她都是羡慕不已。试想想! 这笔不可思议的巨款,将会如何改变她的生活!可是仅在几星期之后,她跟她的 妹妹开着车,却被一个醉鬼从背后撞了。她的妹妹当场死亡,而她成了植物人, 每天需要支付无比昂贵的医疗费来维持她的生命,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余生。按 照铃月相信的理论来讲,是她的命中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钱财,故而命运令她付 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要她尽快地把这笔钱消耗掉。想起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有时候铃月输钱的时候,她就用这种理论来安慰自己,最起码,可以感觉好 受些。不过铃月始终觉得,南茜应该是个能够“承受”之人。 “铃月,你要是再这么忧心忡忡的,我只好把你灌醉了留在家里了。”南茜 朝铃月举了举酒杯,开玩笑地说。 “好了好了,我投降!今天是狂欢夜,赌场里一定很热闹,我们什么时候出 去呀?外面的天都快黑了。” “现在是几点?”南茜看看腕表,“快六点了,我们七点钟出发。” “七点钟出发,去哪里?你说十一点才开始赌的呀!”铃月问。 “七点半到十点半,我们去看著名表演LeReVe。” 南茜吐出一个单词。 “是法文,意思是‘梦’。”南茜笑着对着铃月眨眨眼。 “啊,我们去看‘梦’表演呀!太好啦!你怎么事先都没跟我说?!”铃月 兴奋极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呀!” 铃月来拉斯维加斯几年了,除了思醉普大街上的免费表演看了不计其数,真 正意义上的表演,她只看过一次,那就是在米高梅赌场上演的KA。 铃月本来十分心疼150 块美金买的那张票,她以为所谓的表演,还不就是一 些舞蹈演员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能有多大的意思!可是,当她看表演KA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完全错了。 KA由举世闻名的太阳马戏团表演,可说是超乎铃月所有可能的想象力,相信 任何一个没有在美国亲眼看过表演的中国人,都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一场什么样的 表演!表演取材于一个美丽的故事,强烈的立体感给人以震撼。那旋转的船、深 深的海水、激烈的箭斗,美妙的飞翔,全部在一个设计宏伟的舞台上表现了出来,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看完表演出来,铃月感觉,这样的表演,不要说150 块美金一张票,就是一千块一张票,她认为也是值得的。听说WYNN酒店的这个水 上表演,也是艺术大师的杰作,她怎能不兴奋呢! “不过南茜,你今天这又下厨又看Show( 表演) 的,简直是优哉游哉度周末 一样嘛!哪有一点儿磨刀霍霍、要大战赌场的样子!”铃月忍不住又担心了。 “放松放松!我看你该打扮一下了,把你最漂亮的衣服穿起来。”南茜从座 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松散了挽起的头发,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对铃月作了 个“嘘”的动作后,就款款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一小时后,两个人打扮完毕,轻笑着踏上门前的小径。 一轮新月冉冉升起,月光映照着她们婀娜多姿的身影,那银色的月华在她们 青春的脸上散发出光芒,似乎把整个维加斯的夜色都给映亮了。 这样的夜晚 拉斯维加斯,有人称它为“罪恶之城”,因为赌博和享乐,一贯被古老的道 德观视为罪恶;也有人称它为“梦幻之城”,因为它无疑满足了人们所有的梦想。 著名影星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影片《逃离拉斯维加斯》,就是在这座城市 里演绎了爱情、性、暴力、酒精、赌博及死亡。眼花缭乱的“梦幻之城”之下, 掩盖着满目疮痍、遍体鳞伤,你可以深深地感受到那压抑的人性和绝望的心灵。 可为什么,是在拉斯维加斯? 然而,也有人称拉斯维加斯为“荒漠绿洲”、“未来之城”,它带给人们惊 喜,给予人们希望。 比较有趣的另一种说法,称拉斯维加斯为“玩具之城”。初来这里的游客, 第一眼看到它时,人往往还在飞机上。从天空俯视下来,那一座座造型奇特、风 格色彩各异的酒店,错落有致地星罗棋布在沙漠之中,乍看起来,的确像是小孩 子玩的玩具积木。 玩具积木,满足着孩子们的天真幻想,任由你随心所欲地自由摆弄组合,你 可以把它搭成漂亮的宫殿,也可以轻易地将它摧毁。给出这种说法的人,是不是 在潜意识里认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必太认真,因为它们其实都是虚幻的呢? 拉斯维加斯,美得令人眩目,奢侈得令人窒息,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反而令 它失去了真切感。 置身于这罪恶、梦幻、未来、玩具之城中,你的心脏时不时会有膨胀的感觉, 你的血液不自觉地流动得很快,你的精神激奋高亢,仿佛吸食了鸦片。你重又回 到年轻时代!这种感觉,即使挥千金也未必可以买到,对很多已经在平庸的生活 中渐渐丧失了激情与活力的人来说,难道不是弥足珍贵吗? 思醉普大街上,霓虹灯仿佛一串串彩色钥匙,已开启了神秘的夜的大门。形 形色色的游人,像一颗颗糖果,包裹着各式各样的漂亮糖纸,在这条光与色组成 的甜蜜河流里,游走,沉浮,被融化,被淹没。 南茜和铃月开着车,途经15号高速公路,在春山路出口转东,汇入了思醉普 大街上的车流,缓缓驶向WYNN酒店的大门。 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示意她们停车,一个警卫转到车尾,敲了一下车厢,南 茜将按钮一按,警卫将车尾厢打开,检查了一下,“砰”的一声将盖子关上。另 一个警卫将头伸进车窗,四处扫视了一番,目光落在了南茜鼓鼓囊囊的手袋上, 示意她打开。 南茜将手提包放在腿上,拿出钥匙,开了锁,一双纤手将拉链拉开,赫然是 一叠叠百元美钞。警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呆愣了一会儿,好似忽然醒悟似的, 恭恭敬敬地对南茜说: “小姐,您是否需要警卫护送?”心里暗暗惊叹,不知为什么这些亚洲小女 孩儿们竟如此的富有。 南茜嫣然一笑,说道:“Ok, thank you !”( 好的,谢谢!) 于是,南茜慢慢地开着车,两名警卫一左一右,跟在车旁,直到南茜在Valet 停车处停下,负责替贵宾停车的员工快步走来,交给南茜一张票,南茜将车钥匙 递给他,随即提起沉甸甸的手袋,与铃月两人一起步入了酒店。 每逢节日,整个拉斯维加斯就到处戒备森严。每辆车子进入赌场酒店,都要 查验身份证件,有的车内还要被检查。主要是防范恐怖分子将武器炸弹带入。如 果发现哪里有无主的皮包或者是箱子之类的,便会如临大敌,整个地区立即要被 封禁,专业警察会迅即赶到查验。有一次思醉普大街也曾被封禁过,所有的车辆 必须绕道行驶;还有Fashion Show的停车场,也曾因发现不明箱子导致关闭,客 人被迫停留在购物中心一个多小时无法出去。 谁要是觉得拉斯维加斯是犯罪者藏匿的天堂,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每年都有 好多在别处无法被抓到的逃犯,一来拉斯维加斯,就落入了法网。拉斯维加斯警 察的眼睛是雪亮的,拉斯维加斯的保卫工作,简直可以跟“文革”时期的大陆相 媲美。 一进酒店,春天般的气息迎面扑来, 到处是绿树鲜花,金碧辉煌。毕竟是世 界一流的豪华大酒店,虽然游客和赌客摩肩接踵,轮盘、牌九哗哗,老虎机叮叮 当当,却并无喧嚣嘈杂之感。大红底色的花卉地毯踏上去静寂而厚重,无数华贵 的水晶吊灯将整个赌场映照得熠熠生辉。 铃月和南茜径直去了上演LeReVe的歌剧院。这场Show,甚至让她们暂时忘却 了两个小时以后的那场严峻的赌博。那如幻如真,以水为主题的歌舞剧,以它那 红和蓝的强烈主色彩,那关于梦的热烈和忧郁,如此强烈地渗透到人的内心深处, 令人激情喷涌,却又感到无限的惆怅。 等到看完出来,铃月仍然有点恍恍惚惚的,没能完全从那场“梦”里醒过来, 她的眼角还闪着泪光。感慨万千自不言说。 “你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儿!我得带你去补补妆。”南茜怜爱地看了铃月一 眼。 刚看完Show,她们脸颊还有点红扑扑的,眼睛闪闪发亮,待从洗手间里补完 妆出来,更完全是一双美丽妙女郎的模样了。 她们款款行走之间,许多男士都情不自禁地掉过头来凝望,有两个年轻的美 国男孩,勇敢地上前来问她们愿不愿意跟他们去跳Disco ,南茜摇摇头,飘然而 过。他们的眼神随着她们俩,简直看呆了。 “哈哈!”待走过,铃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说: “嘿,你太靓了,跟你一起走,我都沾光不少。” “你不是看上那两个美国靓仔了吧?要不我回头给你做个媒?”南茜也不依 不饶。 “你别瞎说!我都这么老了,哪能跟大学生一起混哪。”铃月脸红了。 “你们这些大陆来的女孩子,怎么个个都这样,才刚三十就口口声声说自己 老,看看人家美国女人,都快五十了,还说自己很年轻哩!”南茜忍俊不禁。 “咳,人贵有自知之明嘛,中国文化教育的呀!” “在美国,越谦虚就越吃亏!来了这么久还没学会,真是个小傻瓜。” 笑谈中,上次来赌场时就看好的那张赌桌已经就在眼前。 桌子旁边,一位中年赌客正站起身来,将寥寥无几的筹码放到桌子上要Color up( 将小额面值筹码换成大面额筹码) 。他神情沮丧,满面晦气,看样子是输了。 南茜在距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只见那赌客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待 发牌员换给他两个黑色筹码后,他一把抓过来,扭头就走。 发牌员是个年轻的美国男子,他面无表情,用十分熟练和洒脱的手势收好牌, 再把牌优美地平摊在了赌桌的中间,一边目送着那中年赌客离去的身影,非常轻 微地耸了耸肩。 旁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可南茜却用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她非常反 感那个耸肩的动作。 上次来的时候,并未仔细看清,现在她们看到,这张赌桌,是两副牌的21点, 赌注是一百元至一万元的限额。 南茜一直很喜欢玩两副牌的21点,一是两副牌,牌数多,没有那么快洗牌, 手气好的时候,有机会加倍下注;另一个原因,是南茜喜欢手里翻开牌时的感觉。 用自己的手,触摸到那光滑神秘的扑克牌,仿佛掌握着那些筹码的命运,心里的 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很刺激。 不过,南茜在两分钟之内,就已经决定不在这张桌子上赌了。 她不顾铃月不解的目光,拉过她,朝高额赌区走去。路上,她跟铃月解释说, 那张桌子的上限只有一万,太低了,这不是她的目标。 高额赌区里分为两大区域,一边是百家乐赌戏,有许多赌客在聚精会神地赌 着,时不时传出一阵骚动,那是每次开牌后,众人发出的叹息或是兴奋的声音; 而21点赌区则相对较安静,大约十张赌桌,只有四五张桌子上有人玩。 赌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赌得小的就很稀松随便,其实往往那些小赌的人, 紧张得要命,也容易激动,一输就红眼;而在高额赌区,虽说赌注大得吓人,但 是气氛却十分轻松惬意,赌客们喝喝香槟、抽抽雪茄,聊天说笑,仿佛在沙龙里 喝下午茶一般。因为真正的大赌客,并不十分在意输赢,对他们来说,输个几百 万,亦如消遣,可一笑置之。 南茜身着宝蓝色的法国吊带长裙,外罩一件乳白色镶金丝的短身长袖外套, 足蹬浅色高统靴,高贵典雅;铃月身穿开满粉色小花的白色长筒布裙,一件淡蓝 色的紧身毛衣,十分清新素雅。她们犹如两颗灿烂的夜明珠一般光彩照人。 见她们两人进了赌厅,富豪们都不禁欠了欠身子,用目光报以赞赏的微笑。 西装革履的赌区经理赶紧迎上前来,问谁是她们的Host (赌场里专门为大、中等 赌客服务的人员) ,铃月连忙说“没有”。 赌区经理将她们迎入,马上有个Host过来,恭敬地给她们递上名片,说有一 切需要都可以call他,24小时随时效劳。 南茜随便地在一张牌子上写着下注范围在五百至五万的21点桌子前坐下。定 睛一看,是Shoe的21点( 六副牌的21点) ,她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示意正在 左顾右盼的铃月在她旁边坐下。并吩咐在旁边恭候的酒水女郎开一瓶香槟送来。 当送香槟的小餐车推来的时候,南茜刚把在赌场信用里的钱Marker了五万。 ( 意即只要签字,赌场不需要付现钞就先换给筹码,只用一个标有你借钱数字的 小圆片作记号。) 还跟赌区经理要求将赌注上限提升到十万,经理经电话请示上 级后,点头同意了。 香槟酒被倒进了两只漂亮的高脚杯里,郑重地端放在了南茜和铃月的面前。 在赌场里的赌客,即使是叫昂贵的香槟喝,也是免费的。南茜对酒水女郎说声谢 谢,然后扔了一个黑色的百元筹码给她做小费。女郎对她媚笑道: “Thank you my dear, good luck!” (谢谢你我亲爱的,祝你好运!) 这些酒水女郎,在这一行业做得久了,就拥有了一副无可比拟的洞察力,凭 本能,她们就知道从什么人身上能赚到钱,而给什么人服务只能是白辛苦,你不 得不佩服她们的本领。 低低地浅酌一口香槟,南茜举起杯子,对铃月轻声道: “Cheers!”( 干杯!) 铃月头一次进入如此隆重的地方,而且想到南茜即将开始的赌和仍旧无法预 料的结局,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紧张,以至于她那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 颤抖。 恍惚间,环顾着这华美的殿堂,呼吸着杯中香槟的浓烈酒香,望着南茜朝着 她手举酒杯的优雅迷人的姿势,宛若梦境一场。 歌剧《茶花女》中那首《祝酒歌》, 正轻缓地在大厅里飘荡。 让我们来高举起欢乐的酒杯 这杯中的美酒令人心醉 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快乐 我为快乐而生活 好花若凋谢不再开 青春一去不会回来 当前的幸福莫错过 大家为欢乐干杯 青春好像一只小鸟 飞去不再飞回……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