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沥川往事(6) " 哦!" 我肃然起敬。 " 不耽误你晨练了,课堂上见!" 看见我一脸的惊异和钦佩,冯静儿心满意 足地笑了。 我这学期一共选了五门课,基本上每天都有课。尤其是周二,上午一门,下 午一门,上完课已经四点了。我匆匆吃过晚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咖啡馆。 小童见到我,悄悄地说:" 今天别惹小叶,她心情不好。" " 为什么?" " 以前她的心上人天天都是五点半来,偏偏今天没有来。" " 现在还不到六点。" " 那人非常准时。每次来的时候都正好五点半。" 他说得不错。整整一个晚上,西装青年都没有露面。小叶心不在焉,小童只 好让她擦桌子、扫地、煮咖啡,不敢让她配饮料,更不敢让她收钱。小叶也不介 意,便时时机械地擦桌子,把所有的桌子都擦得如镜子般闪亮。 接下来的两周,西装青年还是没有出现。小叶由魂不守舍,渐渐变成了焦躁 不安。她成了小童夜晚的主要谈资。 我渐渐有些担心,怀疑那人的消失与我不小心将咖啡泼到他身上有关。有可 能因为我的粗心,导致他不再喜欢这家咖啡馆。北京的咖啡馆成千上百,就是这 附近,也有十几家,价格更贵,服务更好。他大可不必每次都来这里。 周末,小叶因感冒请了一天假,次日接班时,早班的人告诉她,她们在早上 的时候,看见了西装青年。 他大约改变了作息习惯,晚上不再来咖啡馆了。于是小叶便和早班的人换了 班。就在她换班的那天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青年。他仍然穿一身纯黑色的西装, 制作和裁剪都极度合体;仍然携一只黑色的手杖,斜背一个看上去用了很久的褐 色皮包。 七点过后,是咖啡馆最忙的时段,有七八个人排队买咖啡。西装青年没有像 往常那样径直走到临窗的座位坐下来,而是规规矩矩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他知 道何时应当享受特殊的服务,何时不应当。 在这样繁忙的时刻,他显然不想打扰我们的工作。 他站了几秒钟,忽然疾步向另一道门走去。 沿着他走去的方向,我看见玻璃门外有一位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者,如 他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健步向咖啡馆里走来。西装青年及时地走到门边,替 他拉开了门。 " 沥川!" 老人一面笑,一面走进门来,和他握手。 " 龚先生。" 他的神色显得非常尊敬。 " 好久不见,你父亲好吗?" " 挺好。" " 你呢?" 老人打量着他,神色慈祥。 " 也挺好。能请您喝杯咖啡吗?" " 好啊。" " 您的咖啡需要放牛奶吗?" " 哦,不要。无糖黑咖啡。" " 请往这边来。我知道临窗有个位置很安静。" 他将老人引到了临窗的座位,放下身上斜背的包,又过来排队。 原来他的名字叫沥川。 他排了大约三分钟的队,终于来到我面前。 " 你好!" 我说。他的脸像一道阳光照射过来,我的嗓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Could I have one venti ice skinny latte, whipped cream, with a touch of cinnamon on the top and one venti black coffee, no sugar? "(能否给 我来杯大号冰拿铁,加上生奶油,上面洒一点肉桂粉?此外还要一杯大号无糖黑 咖啡。)纯正的美式英文,我傻眼了。 他淡笑,捉弄的眼神看着我又道:"I thought you prefer me to speak English ……" (我以为你愿意我说英语……) " 神经!" 我心里暗想,就因为泼了一次咖啡,犯得着这么整我吗? "Of course."我保持镇定,"Please have a seat. I'll bring the coffee to you."(请稍坐,我会把咖啡端给您。) "No need, take your time. I'll stay here waiting."(不必。不用忙, 我可以在这里等着。)他锲而不舍,一定要看到我的难堪。 " 一共三十七块。" 我终于改口中文。 他递给我一百块钱。我将零钱找给他。 他将一张钱还给我说:" 多找了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