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沥川往事(9) 小叶知道,若是没有残障车位,那位叫沥川的青年肯定不会再来这个咖啡馆 了。他每次来都开车,说明他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他的腿又不方便,绝不会 为一杯咖啡不辞辛苦地走过来,更何况北京的星巴克遍地都是。 那天晚上,小叶请小童吃饭。第二天小童对我说,小叶喝了很多酒,一边喝 一边哭。 小童一边长叹,一边替我总结经验,他说小叶陷入情困不可自拔,暗恋人家 半年,如痴如狂,到头来,竟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本想告诉小叶那天晚上沥川送过我,或至少告诉她那个人名字叫王沥川; 但想了又想,却没有开口。我很同情小叶,但小叶不是我的朋友。小叶很少主动 和我说话。有一次我收错了钱,正碰上她心情不好,被她狠狠地责备了一顿,弄 得我很狼狈。其实这里人人皆知,她收钱经常出错,大家都吓得不敢让她摸收银 机。何以我错一回就那样不可饶恕。第二天,她知道自己过分了,又来请我喝咖 啡。总之,她是个很情绪化的人。而我,母亲去世得很早,所以很理智。我从小 就像个男孩子,不容易动感情。 这一个月,我迎来了开学以来的三次测验。尽管我很努力地背单词,可是花 在学习上的时间比起同寝室的女孩子们来说还是太少了。我的平均分只有六十五 分——听力马马虎虎,精读居然不及格。六十五分是我的学生生涯中从未遇到过 的分数。我感到羞愧,感到耻辱。有一段时间,我极度低落,甚至不想见到寝室 里的同学,因为她们的分数都比我高,对分数的态度却是清一色的不在乎。只有 像我这种从" 地区高中" 考进来的人,才会对分数斤斤计较。 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天天上自习,倒是不停地参加舞会、看电影、逛商场。 冯静儿是最轻松的一个。她所有的时间都在谈恋爱,且经常逃课。而她竟是全系 最高分。她说如果保持这个优势,到了年底她可以同时拿四种奖学金,最高的要 数" 鸿宇基金" ,这种基金发给全校成绩最好的十位学生。 我这么需要钱,却与奖学金无缘。 我不是个好学生,不过,是个好女儿。我终于可以寄钱回家了,还替弟弟交 了学费。余下的钱,除了生活费之外,我还买了一个随身听,一只口红。星巴克 的老板要求女员工化妆,我便一直用着林青的口红。等我要还给她时,她说送给 我了,还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其实已经过期了。" 化妆品都有使用期,你一定要 在使用期之前把它用完。" 她还劝我不要买劣质的化妆品。我买了一个她嗤之以 鼻的牌子,十块钱,已经觉得很贵了。不过她说,颜色还行,和我的肤色倒也搭 配。足见我的审美能力不差。我说我跟父亲学过一点水彩画。她看着我笑,说不 信。我只好告诉她,我父亲是上海人,分到乡村教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城。 " 那么说,你还有亲戚在上海?" " 我爷爷还在上海。" " 你和你爷爷亲吗?" " 为了和我妈妈结婚,父亲和他闹翻了,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不通音信。" "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 不知道。" 就在考完第三个测验的那天晚上,我轮休,没有去咖啡店,寝室里忽然来了 一大群男生。我只认识其中的一个,路捷。原来,路捷的寝室和我们的寝室是" 友好寝室" 。因我晚上很少在寝室,错过了友好寝室的诸多活动。听宁安安的介 绍,友好寝室的主要交流项目是男生陪女生看电影,或者女生教男生跳舞;其次 便是寻找发展" 友谊" 的机会。经过几次友好交流,已有一位数计系的男生—— 小高获得了魏海霞的芳心。当然,追求萧蕊的人最多,且全不在友好寝室之内, 因此她有很多方便之处。比如:我每天都要从食堂旁边的热水房提至少两次开水, 以备早晚洗漱之用;萧蕊从不提开水,总有人替她打好,提回寝室。此外,她荷 包里总是有巧克力,也是别人送的。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去了东区的学生舞厅。舞池大约如一个礼堂那么大,上 面悬着彩灯,前方有乐队,有歌手,有时唱抒情小曲,有时唱疯狂摇滚。音乐响 起,大家纷纷入池,手拉着手,起劲地跳着。教我跳舞的男生叫修岳,哲学系三 年级。他说他学的专业只有考了博士才有好工作,所以他的目标是博士。如果把 跳舞当作一种体育的话,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天分的。我喜欢游泳,也喜欢排球, 还学过一点太极拳。所以一晚上的工夫,我已经学会了基本的舞步。修岳问我愿 不愿意和他一起上晚自习,因为他老听我抱怨考试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