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沥川往事(27) " 他们先去了,我在这里等着你,男士付钱,女士免票,但要一带一。" " 再等我一下," 我化妆——浓妆,深红色的嘴唇、黑色的眉、深蓝色的眼 影。头发梳到顶上,露出光光的脖子,然后往脖子上喷了花露水。 这是一种廉价的花露水,有一股刺鼻的香味,一般人只要持续闻上十分钟就 会头昏脑涨。 " 怎么像只大熊猫?" 修岳吓了一跳。 " 怎么样,还想和我跳舞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他给我提水的 分上,我才不这样舍命陪君子。 " 我是四川人,喜欢的就是大熊猫。" 他说完,递给我一本书," 学校旧书 店大降价,好不易找到一本英文小说,送你。" 我一看,是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 " 你看过吗?" " 没有。" " 我看过中文译本,很好的故事。其实我们可以组织一个读书会,定期见面, 一起讨论自己喜欢的书。" 修岳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他见缝插针,很有计划。 我看了他一眼,在301 室的哥哥当中他长得也算出众,学业更是拔尖,导师就是 校长,不可谓没前途。就因为他学的是哲学,又像我一样来自乡下,我们寝室的 妹妹们就只对他的憨厚感兴趣,一有重活就想起他,动不动就派他去打开水。他 是301 室的哥哥中最好说话、最甘心接受" 任务" 的一个。 " 以后再说吧。" 学校的舞厅乏善可陈。我一边跳一边心事重重地想:损失了一半的收入,我 的生活费、学费怎么办,弟弟明年的学费怎么办,爸爸的肝炎怎么办——爸从来 不让我担心他的身体,但乡村的医疗条件有限。我在北京给他寄药回去,一瓶要 七十五块,但我说只要五块钱。 我心不在焉地跳着舞,还低着头装作专心致志认真学习的样子,乘机省掉了 和修哥哥搭讪的时间。途中交换舞伴,我和301 室的每一个哥哥都跳了一次,只 有路捷打趣我:" 谢姑娘今天打扮得很不寻常啊!" " 是吗?怎么不寻常?" " 眼睛和嘴唇画得这么黑。" " 在唐代这叫做' 啼妆' ,知道么,这叫风格,这叫复古。" " 什么时候一起出去吃饭?冯静儿老说你一人在外不容易。" "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 " 你的那位王同学今天发邮件过来,答应帮我修改留学申请信。" " 还是你们能干,我都不知道他的邮箱地址。" " 周六晚上七点,西街的九味轩怎么样?请王同学一起来。" " 要请自己去请,我不作陪。" 我微笑,这群user. 我和修岳他们一起跳到舞会结束,鸣金收兵,大家在门口喝了豆奶。路捷、 安安他们要去看录像,只剩下修岳和我慢慢散步回来。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夜风 如水,花气袭人。在黑夜中,我远远看见寝室楼的大门边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我怦然心跳。走到门口,那人说:"Hi." "Hi." 然后他握了握修岳的手:" 同学怎么称呼?" " 修岳。" " 修岳,多谢你陪小秋跳舞,多谢你送她回来。" 两强相争,勇者胜。修岳 的脸瞬时苍白,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他抬起手,看了看表:" 小秋说她累了, 想早点休息。" " 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他沉着地笑道。然后,握住我的手。 " 这么晚,你们……还出去?" 修岳说,声音有些颤抖。 " 就在校园里走走。" 他微笑。沥川的手总是冰凉的,像是冷血动物。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 " 小秋,很遗憾,我不能陪你跳舞," 他轻轻地说," 但我愿意看见你快乐。 " 我看着他:" 沥川,你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吗?" " 没等多久。" 路越走越黑,没有灯光,我们好像走进了一道丛林。 我带着沥川在树丛中穿梭,好像背后有一头正在追逐的野兽。他紧紧拉着我 的手,看不清方向:" 小秋,我们迷路了吧?" 树丛中有一道草地,月光清冷地洒下来。我觉得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便在一 棵树下停了下来。他一把抱住我,我背靠着干裂的树干,双腿紧紧盘着他的腰, 居高临下地吻他。树枝摇动,雨后的水滴漫天而下,滴在我的头上、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