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沥川往事(61) 我说:" 你不是说不怎么懂日语吗?" " 再不怎么懂,比你还是懂得多。" " 我二外学的是日语。" 我用日语说。 然后,他说了一句日语,我睁大眼瞪着他,居然听不懂。我想,该不会是八 格牙鲁的同义词吧。 " 松尾芭蕉的俳句。" 他说," 你心服口服了没有?" " 你这人谦虚有没有底线?" " 没有。如果我是你,在这种水平,我干脆不告诉人家我有学二外。" 我跳起来,作势要掐他。 他举手投降:" 下回有不懂的日语作业,我帮你做,不收工钱。真的,你饶 了我吧!" 第二天,我们在机场告别。我回北京,沥川去沈阳。等他从沈阳回来,寒假 已经结束了。我仍在老地方打工。爸仍然给我寄钱,一个月一百块,比以往多了 一倍。他不给我写信。我写给他的信,他也不回。我觉得,爸对我有深刻的洞察 力,他好像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知道我会像他那样,无论走上哪条路,都会越 走越远,永不回头。所以,他根本不想劝我。 沥川回来之后,我在龙泽花园的公寓里陪他住了十天。这十天,我们如胶似 漆,日子过得犹如一对夫妇。我们的合影挂在墙上。那小偷虽然偷了相机,照相 的技术还真不坏。我最喜欢其中的一张,背景是远远的街灯,沥川回首,帮我撩 过一缕飘在脸上的头发。那一刻,他侧对着我,关爱之意流露无余。之后,他回 瑞士苏黎世,他的老家,看望他生病的奶奶。 他去了一周,隔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说家里还有别的事,需要多待 一些时候。过了一个月,他说,要陪他哥去滑雪,那里不通电话。他在瑞士待了 整整两个月。 星期一,我到机场接他,发现他忽然间消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 " 嗨!" 他在人群中看见我,我们紧紧拥抱。 " 怎么瘦了?" " 没觉得啊。你倒是胖了。" " 我吃得好嘛。" 临行前,沥川一定要给我钱。我没要。我又到咖啡馆打工。 这个学期我选的课不多,可以多干几个小时,所以收入相当不错。 " 耳朵好了?" 他走到路边,检查我新打的耳洞。我上次看见朱碧瑄的珍珠 耳环,十分喜欢,在龙泽花园住着没事的时候,沥川就带我到楼下的珠宝店去打 了耳洞。他说我的皮肤白,戴珍珠不好看,红宝石才好看,玫瑰红的那种。所以 我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红宝石耳环。沥川走之前,一天三次用酒精给我擦耳朵, 怕我感染。结果,我的耳朵还是肿的。 " 好啦。" " 不疼了?" " 一点也不疼了。我自己都取下来好几次了。" " 不是说,六个礼拜才能取下来吗?" " 哥哥,你回去两个月,六个礼拜早已经过去了啊。" 我敲敲他的脑袋。 他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一丝忧虑。 " 今天我请客。" 我说," 咱们去吃寿司。就是上次那家店。" 我们坐上出租车,他说," 既然是你请,我们还是去吃米线吧。那家店的寿 司太贵了。" 一路上,他都不怎么说话。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吃完饭,他开车 直接送我回寝室。 " 出什么事了?沥川?" 我的心沉甸甸的。 " 家里有点事,挺麻烦的,是生意上的。此外,我爷爷身体不大好,病危。 " 我很少听沥川提起他的家人,但我知道他在家里非常受宠。只要提起自己的 家人,他的脸上都充满了感情。 " 不是说,你奶奶病了?原来你爷爷也病了?" " 对不起,我说错了。是我奶奶病危。" 他说," 我可能最近还要回瑞士。 我在等电话。" 他看着我,一脸的心事。 " 那么," 我握着他的手,说," 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寝室外面的树荫下,他捧起我的脸,轻轻地亲了一下,说:" 是的。" 第二天,沥川没给我打电话。到了晚上,我打电话给他,没人接。我一夜未 眠,心中充满不祥之感。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电话过来解释:" 对不起,这两天事务所里有不少事, 太忙,没来得及回你的电话。今天中午我接你出来吃饭,好吗?" 说是道歉,在 我听来,更像搪塞。他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如一潭死水,我的心中,已蒙上 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