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三 吴文兵万万没有想到周继红会把对他至关重要的桂林之旅,莫名其妙地送给了 一直与她作对的李卫东。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那个久未露面的客户来了。周继红马上就把客户引到 接待室去说事了。在她谈毕归来,可怜的吴文兵从她进门直至走到办公桌面前坐下 的全过程中,始终眼巴巴地看着她,他希望她的眼睛会与他相遇,并且能从他的眼 睛中看到他的倾诉,看到他对她的苦苦哀求。但是,周继红在整个过程中都没让他 的眼睛完成被赋于的使命。就像李卫东说的那样,她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卫东,有趟去桂林的美差,你去吧。” 周继红在坐下来以后,扬着头,她的眼睛舍近求远地越过了他的头顶,直抵李 卫东,她的声音像一记巴掌似的猛击了他的脸,然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她仿佛已经完全忘了当初在私下里跟他打过的招呼,竟然当着他的面把这份美 差送给了李卫东。李卫东马上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周大姐。 吴文兵气得要昏死过去。十四这个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 万念俱灰的吴文兵不等下班就接到张爱玲的电话。她有些不高兴地问他去桂林 的事究竟怎么样了。她说兰兰和晶晶她们都在问呢,她们都说你是吹牛,我还跟她 们打赌,你怎么了,你说话呀。兰兰和晶晶是她从小学一直保持友谊到现在的同学, 她在她们面前夸了海口的,可是迟迟没有兑现。她在电话中显得很急。他沉默了一 会儿才说情况有了点变化,我们见面再说好不好。他想用缓兵之计,让她慢慢地听 他诉说,可是漂亮的张爱玲马上说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还吊什么胃口!他是想两人 单独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谈谈,可是张爱玲在电话中越催越紧,你快说呀,你这人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他在电话的这一端差不多急出了一身汗。他说你听我说,这事你听我说,我还 真不是说假话,这事你听我说,确实是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的原因,你听我说。他 语无伦次的诉说被电话另一端的张爱玲打断,我在听,你有话快说,这还有人等着 打电话呢。这一催,他更加的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他说这事虽然没成,可是这里 面有很复杂的原因,主要是那个老女人临时改变了主意,你听我说,我们是不是找 个时间,我再把详细情况告诉你。张爱玲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以 为我是谁,我就那么好骗的吗?你算了吧你!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梦寐以求的漂亮女友,还没来得及跟她上床就看着要告吹了。若讲给李卫东听, 他会笑死。李卫东曾经跟他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不结婚可以,但是一定要有性 体验,不然你的心态就很难说是正常的。是的,是这样,可是不能随便地跟一个不 漂亮的女人上床,那样还不如不上。和李卫东比,他的固执己见未免太不实惠了。 李卫东说你这都是让文学给害的。李卫东的太太和杜小云都算得上漂亮,他和这两 个漂亮女人都有性体验。他找一个漂亮的女人上床,差不多可说是易如反掌。吴文 兵意乱神迷地拿着话筒直发愣。十五从放下话筒起,吴文兵差不多是发了一个下午 的呆。 下班后,他骑着自行车直奔新华路下段的新世纪图片打印社。张爱玲就在这儿 上班。他在人来人往的新华路口看见了她。她穿着一身的牛仔,上衣是敞开着的, 被牛仔裹得紧紧的腰部以下的部分,显得饱满而又妖娆诱人,很多男人从她后面走 过去之后,还要回头往她那地方看一眼才肯心满意足地接着往前走。吴文兵看到有 些年岁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也这么回望着她的下腹,他心里恨恨的不知是什么滋 味。他把自行车推上了人行道,看着她迷人地迎面走来。 张爱玲看见他习惯性地笑了一下,接着脸色就绷起来了。 他支起自行车,就在路边开始向张爱玲解释,他不停地比画着双手,以掩饰他 的辞不达意。过往的男男女女探究地朝他看着。他知道自己这样子看上去肯定是傻 不啦叽的。过去他也常看到一男一女站在树下或墙边,男的拼命地动着嘴和双手, 似乎在恳求对方的原谅,而女的把头偏在一边,不屑一听。他知道现在自己在路人 眼中也是这种难堪男人的模样。 他想从回绝周继红的摸奖说起,直到这一段时间来电脑销售部发生的大大小小 的事情,用绝对的真诚换取她的回心转意。可是张爱玲扭着头,眼睛到处看。她一 个同事骑着车子往这儿过,她朝车上人点头笑笑。那人说你怎么还没走。她又笑笑 说我一会儿就走,说不定比你还先到家。说毕朝他转过脸来,又是绷着的,那速度 就和川剧的变脸一样不讲道理。 她这样绷着脸的样子,使漂亮的她变得难看了,要是娶了她,一定要告诉她不 要这样,这样很难看,张爱玲似乎根本就无心听他说话,当她脸没有绷着的时候, 她就朝街上东张西望。他在一路上想了许多话打算跟她细说原委,可是现在,他一 点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了。 张爱玲见他不说话,就有迈步要走的意思。他赶紧伸出手臂拦住她,把下午发 呆时想到的最后办法说了出来。 “这样行不行,我掏钱,我们请几天假,一起去。” “那叫什么,那有什么意思,不是都说好了不要钱的嘛,你算了,我不想跟你 说下去了,你不要跟着我,你滚,你滚开!” 她站在那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刚一站定,她扭头就走了。 吴文兵绝望地站在人流车流勿勿来去的路边。张爱玲扭头而去的瞬间有许多路 人都有些好奇地望着被遗弃在路边的他,那一瞬间他只恨不能立即变成卡夫卡笔下 的甲虫钻进脚下的下水道。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