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你是我无法复制的过往(2) 周遭的灼热感让她全身难受,睁开眼睛,浓烈的烟气萦绕,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伸出手,有些无力地挥舞着,强烈的窒息感突然袭来,她感觉丝毫不能动弹。 口中发出的音节因为颤抖而变得微弱,她一遍遍地叫着:“妈妈,你在哪儿?” 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的呼喊,她有些绝望地躺在床上。 头晕晕沉沉,似睡非醒,她觉得这一定是她做的一场梦,一场可怕的梦魇。 良久,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小夏,别怕,妈妈在这里, 爸爸也在,我们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柔软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她全身紧绷地 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意识完全恢复的时候,周遭的灼热感已经消失殆尽,她缓缓睁开眼睛,有 些怔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小夏,你醒了,我是你苏叔叔。你放心,我以后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苏黎文有些讨好地拉着她的手,却不想她像骤然受惊的小兽,猛然间缩回了 手,戒备地问着:“你是谁?我的爸爸妈妈呢?” 苏黎文低下了头,表情里满是哀伤:“我是你爸爸的一个好友,我知道你一 定不能接受,但是你的爸爸妈妈都在这场大火中遇难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不可能,不可能……”浅夏口中轻轻喃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成串的 眼珠从眼中滚落。 一个月的时间,她始终面对着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她为自己建了一座 城,困在其中不肯出来。 等苏黎文牵着她的手来到她所谓的新家的时候,她深深地低着头,不知会面 对什么样的以后。 门刚一打开,一个尖锐的女声就传了过来:“苏黎文,把你带回来的这个野 孩子送走,要不然你就别再进这个家!” 郑瑶在家中一向颐指气使,苏黎文对她的话从来都是无条件地执行。可是这 次,他却坚持对她说道:“小夏不是什么野孩子,是我好友的女儿,还是我们清 许指腹为婚的小媳妇呢。”说完,他呵呵笑着,敦厚的面容显得更加祥和了。 郑瑶的语气更加尖锐:“什么小媳妇?我们家清许是一定不会娶这个丑八怪 的!” “对,我才不要娶这个丑八怪。”郑瑶的身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小脑袋,附和 地说着,并对着浅夏做了一个鬼脸。 苏清许继承了母亲郑瑶的姣好面容。清秀的面孔上,一双狭长的小桃花眼, 高挺的鼻梁,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清许,不要乱说,以后小夏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照顾她。”苏黎文 严声呵斥着苏清许,转身面向浅夏的时候却充满了笑意,“小夏,以后他就是你 的小哥哥了,快叫小哥哥。” “我才不许她叫我小哥哥呢,丑八怪,丑八怪。”苏清许从郑瑶的身后跑了 出来,一边大叫着,一边做着鬼脸。 浅夏的头垂得更低了,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和她面上那块突兀的疤痕— —她虽然有幸从那场大火中生还,却难逃烧伤。身上的疤痕可以用衣服来掩盖, 但是左脸颊那块半个巴掌大的疤痕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苏黎文轻轻地安慰着她,纵使郑瑶再怎么反对,他还是让浅夏留了下来。 他将浅夏领到了一间早已经收拾好的房间,然后叫来了苏清许。 他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说道:“清许,我已经给小夏办好了入学手续,你们两 个在一个学校,明天你就带她一起去上学。记住不许欺负她哦。” 苏清许比浅夏大了一岁,个子也比她高了一头,他在苏黎文面前完全没有了 刚刚的顽劣,只是低着头,偷偷拿眼瞄着浅夏。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苏黎文将两个孩子的小手拉在了一起,小心地嘱咐着苏 清许:“记得要一直牵着妹妹的手,如果她被人欺负了,我可饶不了你。” 苏清许有些不情愿地牵着她的手,刚刚离开家门一段距离就放开了,他又一 次扮着鬼脸大叫着:“丑八怪,丑八怪……” 浅夏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缓缓蹲了下来,一点一点地俯 低了身子,直至整个人跪坐到了地上。 纵使内心有着极大的悲伤,她始终强迫着自己不能哭出来。因为最爱她的人 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的眼泪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 关切。她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唾弃的小丑。 苏清许一个人在前面跑着,一回头,却不见了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身影。 他连忙退了回去,看到她正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看不到她的表 情。 看着这样一抹纤细又坚强的身影,他的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十一岁的他 尚不懂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走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到底要不要走?一会儿我们两个都 要迟到了。”粗鲁的语气,苏清许刚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明明是想温柔地哄劝她的,谁知一开口竟变成了这样。他的心里一阵懊恼, 也不管浅夏的反应,拉着她的手就一直往前走,直到走进学校,所有的小朋友都 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甚至还有些大胆的,直接对着浅夏指手画脚:“哪里来的丑八怪,你看她脸 上那块疤好吓人啊。” 浅夏在对过往的回忆中一夜无眠,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浅夏接起,礼貌地问 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顾小姐,我是佩文,你今天有时间到我的新居参观一下吗?”陆佩文在电 话那端也是浅浅地笑着。 浅夏本想拒绝,可是想到昨天刚刚答应了参观她的新居,便跟她约定了时间。 抑或,她的心里还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她将心底那份小期待压了下去,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被角。 不,他不可能是苏清许的。 纵使是他又能怎么样?他一定恨死她了,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从杨砚为了她而死的那一刻,从五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可能了。 她从床上起来,镜子里的她有着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再也不是几年前 那个丑小鸭般的她了。她细细地打着粉底,掩盖起了左脸颊上那个淡淡的痕迹, 却始终无法掩盖她内心那段永远的伤。 陆佩文住在半山公寓,浅夏坐在她的车上,安静地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色。 “好了,顾小姐,就是这里了。”车停了下来,陆佩文指着前方一排白色的 欧式建筑说道。 “不要再叫我顾小姐了,叫我浅夏就可以了。”浅夏下了车,心里突然一阵 忐忑。 她淡淡地笑着,掩饰着内心那丝不为人知的悸动。 “好的,浅夏,那你以后也叫我佩文就可以了。你知道吗?从我见你第一眼 就觉得特别的亲切,就像我的妹妹一样。”陆佩文亲切地挽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