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第三章拒婚(3) 乔伯崦点头道:" 我就说还早嘛,你却不信。依你的家世,真的还早。等你 考中后放了外任,做了三代官宰,你的孙子长到你这般大后,再来提亲,到时就 可与我家门当户对了。" 吴菊人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含羞带愧,又气又恼,半晌说不出话 来。他富甲浙西的万贯身家,生意圆通的多家商号,自己又是仪表堂堂,不嫖不 赌持身清白,原来在世家门阀眼里不值一提。 那乔伯崦兀自说道:" 家先父是做了三十年的道台,才辞官回家,我也是中 了进士,正候选外任,不巧家先慈仙逝,我丁了忧,就一路歇到了如今。我家虽 是官宦人家,却是世代书香,从未与寒族人家结过亲……" 他还在絮絮叨叨往下说,把个吴菊人气得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忍住气揖了 一揖,扬长而去。 乔伯崦张大嘴看他还没等自己端茶送客,就径直离开,话都没有一句,反倒 愣住了,隔了一会儿摇头道:" 唉,无礼之极。总之,是不读书之故。" 站起身 往别院而去。 吴菊人怒冲冲往外走,还没出大门,就听到高墙里传出柔婉的曲子,他放慢 脚步,听得一个女声唱道:" 香梦回,才褪红鸳被。" 嗓音既媚且丽,不觉让他 驻足细听," 重点檀唇胭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愁怎替,那新词且记。" 一曲唱罢,听得他猛地里心头一震,呆在当地。这曲子这歌声似一只小爪子在挠 他的心,却又挠得不是地方,让他浑身焦躁不宁。过了一会儿,女声又重复唱最 后一句,显然是在研磨新曲。这就是乔伯崦说的要演习的《桃花扇》曲子吧? 演过了《牡丹亭》,再排《桃花扇》,乔伯崦好会过日子啊,这样的惬意生 活,自己却从来没有经历过。长到这么大,最熟的不是曲子,而是珠子,算盘珠 子。吴菊人忽然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从来都是锱铢必较,几时有过这样的闲 适自在?自己的家业,这一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了,那么仍然为了蝇头小利日日钻 营不休,却为何来?难道经商不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更舒心吗?已经有了那么多产 业,为什么不清闲下来呢?像乔伯崦这样逍遥,舒舒服服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 就是当初经商的目的吗?当初想的是有了钱去西洋东洋看看,每天打自己面前过 手的西洋货物不知多少,总是惊讶于这些东西的精巧华丽。如今挣下了一辈子花 不光的钱,却把这个想法忘了,只想着这一批货能赚多少,再下一批又能赚多少。 赚钱成了目的,人成了为赚钱而赚钱了。 " 这春愁怎替,新词且记。" 这不就是唱的自己吗?吴菊人缓步出了乔家, 心里把这两句曲词琢磨了千百回,心里明白自己是动了春情,想着乔家小姐,不 觉寝食难安。乔家小姐在他心里,已不光是淑女良配,还是闲情逸致,花月春风, 少年梦想,鸳被红妆。 抬头看看乔家的花园粉墙,墙头上高大的榆树上飘下一枚枚榆钱,伴着幽幽 的琴曲,吴菊人接住一片榆钱,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