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第八章离魂(2) 喜帐挂了出来,敢是自己已经嫁了吗?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呢?想起这一阵 脑中奇形怪状的人,她心道:莫不是我真的病了,把婚礼都病得忘了?那刚才那 个男子是谁呢?在自己房中,又叫自己做妹妹,难道是自己的新婚丈夫?这么一 想,又把脸羞得飞红。 那男子拿了茶盅过来,看了一下她的脸,笑问道:" 琬妹你觉得怎样?怎么 脸这么红?是不是睡得热了?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我本想把帐子挂着,让你透 透风,又怕吵着你。你躺着没法喝茶,我扶你起来吧?" 说着放下茶盅,过来扶 她。 之琬羞得低头不敢看他,却记着云姨教的闺房之道,知道要顺着丈夫,便任 他扶着自己靠在床头坐了,仍旧把头低着,眼角瞅见他递过来茶盅,双手接过, 想说声" 谢" 又不敢开口,把脸转向里边喝了茶。 那男子一只手拿走空茶盅放在一边,另一只手却握着她的手道:" 琬妹,你 这一场病,瘦了好多。" 慢慢向上摸到她的手腕,又道,"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 还想睡?大夫说你睡得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要是没精神,就闭上眼睛靠着, 我陪你说话解闷。" 说着移过床头,和她并肩靠在床架上,把她的头搬过来靠在 自己肩窝里,双手仍然握着之琬的一只手,在她耳边轻声道:" 饿不饿?这么久 没吃东西,想吃什么?" 热气扑扑地吹在她的耳朵眼里。 之琬浑身酥软,做声不得。在之前她也曾想过嫁人后,丈夫会对自己怎样。 她素常见到的男人实在有限,不过是父兄两人,而兄长早就离开了,青年男子的 气息这还是第一次近身触到,她想象的丈夫就该是柳梦梅这样的温柔多情的男子, 而身边这个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柳梦梅,软语温言,体贴关怀。她满心欢喜,暗 想我乔之琬也遇上了一个柳郎。 这" 柳郎" 又道:" 琬妹?睡着了吗?" 之琬想我可不能再不说话了,只是这陌陌生生的,说什么好呢?这时听见戏 已唱到了小生的《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 闺自怜。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听到这样的唱词,之琬越发地害羞,心里合着调子默念:是哪处曾相见,相 看俨然,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这时曲子幽幽地响了两声,渐渐没了。之琬低 声问道:" 是谁唱的?" 这原是没话找话说。老让" 柳郎" 一个人说话,礼面上 也过不去。 " 柳郎" 说道:" 你问那个?哦,是白荷衣,以前的名旦琴湘田的弟子。这 张唱片是我新得的,还没给你听过呢。你觉得他和梅老板相比,哪一个更好些? 上次我们学校的昆曲社聚会,你也去了,还唱了一曲《皂罗袍》,把他们都听傻 了。我跟他们说你是家学渊源,外祖母家就有家班,琴湘田就来傍过戏。他们听 得嫉妒死了,吵着让我再带你去,又送了这张唱片给我,算是贿赂。哈哈哈哈。 " 之琬听了一怔," 以前" 的名角?琴湘田?琴湘田不是春天父亲做寿时刚来 唱过戏吗?正是当红,怎么说是以前的?难道以前还有一个叫琴湘田的名旦?怎 么从来没听父亲说过。这个什么" 白荷衣" 明明学的是九娘的调派,嗯,琴湘田 在家时曾跟九娘搭过戏,学了她的声腔也是有的。但" 以前" ?她想了想,问道 :" 像是有沈九娘的调子在里头?" " 柳郎" 道:" 是啊,沈九娘和琴十九归隐后,琴湘田常去跟他们研磨,他 后来转跟沈九娘学戏,所以他的弟子唱的也是沈调。白荷衣算来也是沈九娘的嫡 传,也有几分神韵了。只是琴湘田琴老板四十岁后就不登台了,唱片也不肯录。 这也是白荷衣刚灌的,你是没听过。琬妹,琬妹,怎么啦?" 原来之琬听他这么一番叙述,惊得坐直了身子。九娘跟琴十九归隐?琴十九 才来家中两个月,怎么九娘就跟他……还有,此琴湘田就是彼琴湘田,怎么他才 二十来岁,就有了唱得这么好的弟子?还有还有,灌唱片又是什么意思?她定神 把这" 柳郎" 细细打量,却见他把剃去的月亮头留了发,蓄得长长的,垂在眼眉 上。脑后的头发也剪得怪异,斜斜地顺着头皮剪上去。身上穿的不是长衫马褂, 而是怪模怪样的白色衣服。这时他看自己坐起了身,也站了起来,立在床前,之 琬看见他穿的一条裤子居然束到了上衣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