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第二十五章寻梦(3) 之琬放声大哭,在担了无数的心后,这句话是真的让她释然的。原来自己的 深情和苦心都没有浪掷,那么,所有的痛楚和磨难都是值得的了。她张臂回抱, 用尽一生的心力。夏阳也紧紧抱紧她,紧得可以听到骨骼的咔咔响声。什么叫相 思入骨,什么叫相思磨心?这骨,差一点儿成了无定河边的骨;这心,早已是痛 不欲生? 过了良久,之琬羞涩地道:" 我们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们要说闲话了。我带 你去见师父吧,还有师哥。" 忽又一笑,道," 还记不记得你拿过他的唱片放给 我听?你想不到我会成为他的师妹吧。你看了我唱的戏,唱得可好?" 夏阳赞道:" 好,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唱上戏。" 两人拉着手朝屋子走去, 之琬忽然想起第一天到上海时,看见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挽着手在走路,当时觉得 太有伤风化了,现在才明白,情到深时,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手的。她转头偷偷 一笑。 回到厅里,琴湘田,琴太太,白荷衣,唤茶,老胡都在,之琬红着脸介绍了, 一转身上楼,脱下花帔,又换了一件玫瑰红夹银线交织梅花纹的旗袍,拢了拢头 发,又抹了点儿胭脂,才重新下楼。 琴湘田见了夏阳,笑呵呵地频频点头,问道:" 这么说,你是著名的史迪威 将军的部下了?大前天看戏时我还看了他一眼,当时你也在座?嘿,要是早认识 你,不就用不着耽误这么大工夫了?" 夏阳谢过这八年来琴湘田对表妹的照顾和疼爱,又感谢白荷衣对之琬的照顾。 白荷衣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遂又回复正常,与他握手,庆贺他和师妹终于 重逢,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接着四个男人说起滇缅战事,时下大局,越说越是 投缘。 之琬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笑而不言。 琴太太张罗着家宴,忙进忙出,一会儿叫张妈添茶,一会儿叫赵妈摆水果。 唤茶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阿姊,你喜欢他超过阿哥,是不是他比阿哥好? " 之琬替她把一缕头发夹在耳后,道:" 白师哥的好,我们两个都知道,谁也 比不了他。" 唤茶仍是不解,问:"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阿哥呢?" 之琬笑道:" 白师哥是你的阿哥,就像夏阳是我的阿哥。老天注定了的姻缘, 谁能拆得开?他既然是我的阿哥,那别的人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认准我 的。" 唤茶若有所悟,再问道:" 你为了他等这么多年,不觉得心苦吗?要是等不 回来了,岂不是白等了?" 之琬不以为然地道:" 男人出去打仗,女人在家等待,这不是千百年来所有 战乱时女人们的本分吗?除了等,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武家坡》上王宝钏苦 守寒窑十八载,不是把薛平贵等回来了吗?那《春闺梦》里的张氏,不也是在等 着新婚的丈夫吗?我既做不了师哥《战金山》、《花木兰》里的奇女子上阵杀敌, 那等上阵杀敌的男人回来,就是我的责任了。" 之琬是旧时女子,所思所想所为, 仍是旧时的习惯。要搁新女性那里,肯定有一番高论来批驳她。 但唤茶是个没读过书的小丫头,大道理她听不懂,之琬的话却是一听就明白 了,当下不好意思地道:" 阿姊,前些日子我对你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之琬道:" 傻丫头,我们好姐妹,我怎么会在意呢?" 从来好时光容易过,吃了饭,谈谈说说,又是黄昏了。夏阳听到客厅里的钟 打四下,马上起身,站得笔直,说道:" 五点钟营房要点名,我要回去了。" 他话一出口,就见之琬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似哭非哭,忍了又忍,走到他 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红了眼圈,悄声说道:" 不要走。" 夏阳为难地道:" 不行啊,逾时不归,要受处罚的。" 之琬不理,只说:" 不要走。" 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眼泪早掉了下来。 夏阳看她神情,心中不舍,但部队的规定,又岂是能不理的?菀妹的害怕, 他当然能体会,她怕的是他一走,又是多少年的等待!她实是等得怕了。他略一 沉吟,轻轻握一下之琬的手,放开来,走到琴湘田和琴太太面前,深深鞠一躬道 :" 多谢义父义母八年来对菀妹的爱护。义父义母的深情厚意,无以为报。二老 德高望重,福泽晚辈,就请在今天为我和菀妹主婚,以完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