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第二十八章绣球(1) 第二十八章绣球 紫菀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那顶藕荷色的帐 子,想了一想,才想起她在自己床上的枕头里面找到一枚玉璧,里头还画得有一 个美人,那美人的模样就跟画上的外婆有九分相似,不像的那一分,是画中人是 静止的,璧中人是活动的,好像还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多么奇怪的一枚玉璧。自 己拿了去给妈妈看,谁知道在外婆屋子门口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把玉璧摔坏了没 有?她张口便叫:" 妈妈,妈妈?" 帐子应声被撩开,探进来的不是妈妈温柔宠爱的脸,而是一个跟自己年龄差 不多大的女孩子,梳着丫髻,穿着大襟的烟紫红碎花起蓝底的褂子,衣襟边上用 烟紫色绸布镶了一寸宽的边,里头又压了一道粉蓝色的韭菜边,削肩细腰,看着 和气可亲又漂亮。只见她又喜又忧地说道:" 菀小姐醒了?觉得身上还好吗?" 又说," 怎么叫起妈妈来了?" 紫菀想,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她?又一想,也许是外婆 的丫头吧,所以才穿这样的衣服梳这样的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帐子外头一个 男人的声音说话,问道:" 可是你家小姐醒了?" 那个丫头放下帐子,回转身去,面对那人答道:" 是,小姐醒了。" 男人又问:" 好像是说话了,她说什么了?" 像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丫头道:" 没说什么,只是在叫妈妈。" 那男人" 嗯" 了一声,不言语了。 丫头小心问道:" 姑爷,我服侍小姐穿衣起身可好?" 那男人道:" 好。" 顿了一顿,又说," 问一下你家小姐吧,是要起身还是 要再躺一下。" 那丫头弯腰褰帐,又伸脸进来问道:" 小姐,你是要起来还是再休息一下? " 脸上的关切表露无遗,却又带着点儿担扰的神色。 紫菀透过帐子早把外头看得一清二楚,那男子是个身穿天青色长衫、留着辫 子的前清人物,隔帐看影,听音辨形,应该是个年轻人。只是现在哪里还有年轻 人剃头留辫子的?莫非是这个小镇太闭塞太封建,还有这样的遗老遗少在世?听 说早十年前北大就有个著名的辜鸿铭教授,死留着辫子不肯剪,成为燕京一景, 难道这里也有?就算是辜老先生,去世也有七八年了,这人怎么还这样顽固不化? 她心里在想着这人的辫子,就忘了回答丫头的问话,那丫头却以为她不好意 思,放下帐子对辫子青年说道:" 姑爷,小姐面薄,请姑爷先出去一下,等穿戴 好了再请姑爷进来。婢子说话冒犯,请姑爷莫怪。" 辫子青年忙道:" 不怪不怪,唤茶姐姐说得有理。小姐,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朝帐子里的紫菀打了个千,才走了,回手还虚掩上了门。 紫菀见他古板多礼,心里想笑得要死,咬着嘴唇才忍住,笑意却在脸上显露 了出来。 那丫头揭开帐子,见到她的笑脸,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说道:" 小姐,你 可把我们吓得不轻。整整躺了三天,不说不动,神志不清,连拜堂都是我和鹦哥 两个搀着拜的。拜完了堂直接送进了新房,姑爷说小姐身体不适,把那些想闹房 的人都赶走了。本来我和鹦哥还担心会闹得不成样子,怕小姐禁受不住。这下倒 好了,少了这一场闹,省了多少事。小姐,你要起来吗?" 紫菀被她这一遍话说得莫名其妙,好像是她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却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还能拜堂结婚,可真够神的。哎呀不好,怎么自己结婚了却一点儿不知 道?还拜什么堂,这么老式的婚礼谁要,妈妈都是在教堂结的婚,自己却要拜堂? 夏阳呢?没经过自己同意就敢决定婚礼是西式还是中式?怎么妈妈也不管?她便 说:" 妈妈呢?" 丫头一听她这么问,又皱起眉头说:" 小姐,夫人过世十年了,可怜你还这 么记着她。要是夫人在,能看到你出嫁……" 紫菀道:" 胡说八道。" 心想我妈好好的,哪里就死了,还死了十年?定是 这丫头记错了,不知说的是什么人,想起她口口声声说" 姑爷姑爷" 的,不禁起 了疑心,问道," 你姑爷是谁?" 那丫头惊诧莫名,道:" 吴家三少爷啊,小姐。" 叹口气又说," 也难怪你 记不起,拜堂的时候你还根本就没醒过来。说起来还得怪老爷,大前天晚上屋里 闯进一只狐狸,把小姐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云姨娘就说把婚期延后,但老爷就 是不同意,说乔家这么大的名声,怎么能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醒不转来?醒 不转来也要嫁,叫两个丫头架着她上轿拜堂。他吴菊人吴三少爷不是要结这门亲 吗?给他把新娘送去,我看他白欢喜。"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贴在紫菀耳朵 边说完。 紫菀睁大眼睛看着那丫头,心想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又一想,天啦,吴三 少爷吴菊人,那不就是我外公吗?忙问:" 刚才出去那人,就是吴三少爷?" 那丫头掩嘴笑道:" 可不就是。说起这吴姑爷还真是个好人,见你神志不清 地嫁过来,一句话没有,连夜请大夫,又问是怎么回事。我和鹦哥说了受狐狸惊 吓的事,他一点儿没怪老爷和小姐,只叫我们小心服侍。这两天夜里他都是睡在 外屋,我和鹦哥睡在脚榻上。" 轻轻一笑,又说," 一天要亲自看小姐十几次, 哪里都不去,只管守着。这样的姑爷,阿弥陀佛,可算让小姐得着了,一定是夫 人在天上保佑小姐呢。" 紫菀想,早听我妈说外公对外婆好得不得了,原来都是真的。只是这是怎么 回事?怎么她们都把我当成外婆了?外公又是这么年轻,要不我是在做梦?不自 觉地摸了摸脸,顺手拨一拨头发,这一拨便抓了满满一手。摸着长发往下捋,竟 是直深入被中,又压在身下。这头发难道长得没有个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