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3) ×年×月×日 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 我的直感没有错,我的怀疑,经过验证也是对的。尽管一开始是光听辘轳响, 不知井在哪,现在经人指点,终于找到那口淹没我们爱情的井了。 如果说许玲芳是出于私人恩怨,有意往他钟瑞和那位第三者王悦身上栽脏,那 么我那一奶同胞的妹妹晓月,能往她平素视为兄长般的亲姐夫,和她处得像亲姐热 妹似的好朋友王悦身上抹屎吗? 其实,早在这颗赘疣刚一出现的时候,所发生的一系列迹象,加上我的第六感 觉,我就担心总有一天,它会发生癌变。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措不及 防,这么叫人无法接受。同时我也也万没想到,这位不光彩的第三者,竟是我一家 曾经挽救过的,帮助过的,也是我一家最喜欢,最信任的人。 说句心里话,我对王悦的印象很好,虽然是通过晓月间接地认识的她,而且只 在妈妈生日那天见过一次面,见面时又都忙于做饭做菜,没顾上深谈,但有晓月的 私下介绍,加上我的观察,她确实是个典型的、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的现代女性。 她美丽聪颖,才华横溢,感情丰富,有性格、有棱角、有思想、有见地、透明度很 强,和那些浓妆艳抹,一身华彩,满脑袋钱锈的高级垃圾,有着质的区别。 我不能理解的是,年近四十的钟瑞,衣不压众,貌不惊人,在女孩面前又不会 巧言令色,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艳遇?难道…… 知道他与她的事情之后,我没有主动的去找过王悦,虽然她破坏了我们家庭的 和睦,夺走了曾经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一个男人的心,可,我并不特别怪她,也没 有恨她恨到切齿的程度。做为女人,我觉得她和我一样是受害者,她和我一样可怜, 一样悲哀,另外,正像她自己所说的,她事先确实不知道我和钟瑞的关系,如果知 道,她…… 尽管她的理由有些荒唐,并且含有狡辩的成份,但,也不乏有其真实的一面。 就这样失败了,我很不甘心,几经斗争之后,我决心去找钟瑞,做最后一搏, 七八年的感情了,如果能不分,还是不分,东西是新的好,人还是旧的好嘛! 那天晚上,我没有通知他,一个人悄悄来到了他的公司,他已经睡下了,我站 在他的床边,看他睡得像个婴儿。是呀,这些年来,我何常不像母亲一样对待他和 聪聪,之所以关键时刻难以割舍,不就是因为神圣的母爱和强烈的情爱交织在一起 的原因吗? 我看着他袒露在衬衣外面的每寸肌肤,一阵阵心痛欲碎,这过去为我所拥有的 强健的体魄呀!如今已经割让给她人了,能否再重新收回这片领地,我对我的实力 估计不足,信心也很难说多大,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看了一会儿竟萌生一种与亲人遗体告别的痛失感,也许真的从此再也见不到 他了。我忘掉一切的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紧紧地抱着他。 钟瑞被惊醒了,吓得大叫:“谁?”伸手开了床头的灯。 我听而不闻,牢牢地束着他,不肯分开。“晓芸,你这是干嘛?”他很不耐烦 的低吼着,然后用他的手来掰我的手。 他一边掰我的手,一边像吓唬一味哭闹的儿童说鬼来了似的,一惊一诈的说: “起来晓芸,快起来,隔壁有人,叫人撞上了像什么样子?” 我当时听了不仅以为然,相反理直气壮的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今天就是睡 在这儿,也合理合法。” “晓芸!” 他开始拿我没有办法了,但,我并没有放松对他的制控,我仍旧死死的压在他 的身上。 “我心里很难受,帮帮我,钟瑞”我流着泪在求他,不,是哀求他。 “你先让我起来……” 我一动不动,继续说:“想想人活着,真没有什么意思啊……” “起来起来晓芸,你先在那坐一会,我也起来,咱们好好聊聊。” 我仍旧一动不动。 隔壁有些响动,他急了,一使劲翻身坐起来,我被他掀翻在地,他吓了一跳, 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扶我,我乘式抱住了他的双腿: “钟瑞,回家!”我已经从哀求变为乞求了。 “晓芸”。他十分慌惑,不知该对我说什么才好。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决不会再这样了,回家吧,啊!”我泪眼迷蒙 的望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不用照镜子也想像得到。 “不是为今天的事,晓芸,这你知道。”他开始接触问题的实质了。 我觉出他有和我摊牌的意思,绝望中,我仍在争取:“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的婚姻已经死了。”他终于说出了我最害怕听到的话。 我不甘心的追问:“我究竟那儿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你说吧,说 呀!” 他苦楚的摇摇头:“你没有什么不好,就这个家而言,说句实在话,你付出的 比我多得多,要说不好,是我不好……” 我把他扭过去的脸重新搬正,盯住他的眼睛,以向上帝忏悔的神情和语气: “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从前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从今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咱们三个人,你在外面安心搞你的事业,我保证家里的事不让你操一点儿心……” “晓芸,”他的惊恐度减弱了,说话时开始注意语法修词,注意逻辑重音,注 意声腔的控制了:“你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对此,我很感谢你,问题不在这, 问题在于……”他稍停了一下,估计是在选择比较隐讳的、委婉的、又能说明问题 的有效词句,果然让他想出来了,他语暖声温的说:“你觉着像我们这样在一起还 有什么意思吗?” 我不加思考的回答:“我觉着有意思,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直言不讳, 我可以改。”他仍旧不愠不火的道:“你没有什么需要改的,改了,就不是你了。” 真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敢情他对我的成见不是一天半天,而是由来已久了, 我耐着性子问:“你的意思,我压根儿就不是你需要的那种人?” 他摆摆手,解释道:“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坏人,可好人和好人未必就是一对 好夫妻。”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我指着他的鼻子问。 他不慌不忙的:“当初的我同现在的我是两个人,当初的你,和现在的你,也 是两个人。人和万物一样,是变化的,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里完全可以是不同的 人,这你难道不明白?” “我还是我。”我执拗的扭过头去。 “你不是你了。”他说。 “怎么?”我等他回答。 当初你给我最强烈的印象是聪明自信,还有清高……” 我知道他在激我,但,我不上他的当,不过火气已经压不住了,我大声喊道: “你不用激我,没有用!” 我的喊声,把他吓了一跳,他用手指指隔壁,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儿。” 我跟本不听他那套,声音更大了:“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他怕我的声音传出去,惊动隔壁住的人,给他造成影响,赶紧站起来,穿上裤 子,想来个一走了之,岂不知我早有防备,没待他行动,我已抢先两步,堵到门口 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气极败坏的问。 “跟我回家。”我一字一板地说。 “我说过……我……”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我打断了:“你要离婚,但,我不同意。”我用挑战 的目光看着他,那意思是,有能耐你使去吧! “如果这样,咱们只好法庭上见了。” 在我的逼迫下,他也把话说到了极限。我终于被彻底激怒了:“法庭上见,见 什么?王悦吗?”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到底说出了我一直回避的名字。 他听了王悦两个字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用一个吞咽动作,掩盖了他的失态, 他拉着长音说:“你给我听着,咱们的事不要把王悦扯进去,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哈哈……”我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我的笑声好怪异好恐怖:“没有 关系?没有关系,她做掉的孩子是谁的?莫非她也和你一样,有一个第三者?” 在我的恫问之下,他象吞了热土豆的狗儿一样,干转磨磨说不出话来。于是他 用力拉我,想把我拉开后,他好夺门而逃。 为了不让他的阴谋得逞,我用死力对抗,一直让身体堵在门口,他心虚,怕声 张,不得不停手。我呼呼气喘地指着他说:“六七年了,我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你, 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孩子带孩子,为了什么?” “为了你自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样儿没加思索。 “知道就好,我是为了我自己,为我自己能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告诉你钟瑞, 我不是苦行僧,不是受虐狂,你别指望我在自己的根本利益受到威胁时还会逆来顺 受保持沉默!”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与其说是抱怨,还不如说是对他的声讨。 他听了之后不仅没有一点负疚感,相反还戗着我说:“我不了解你了,对你我 从来没存在任何幻想……” 我没容他喘息,马上接道:“所以你就采取这种方式,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 易!孩子你得管,这个家你得管!” 他听了毫不迟疑:“我管,没问题。这样,我回家,你走!” “你得回去,我也不走。”我在有意和他叫劲。 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怎么早没看出你是这种人? 最无赖的泼妇也比你讲道理。” 我反唇相讥道:“跟什么人说什么话,跟你讲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他不再示弱,以牙还牙:“那你何必还要赖着我呢?去找好的去,去呀!” 我咬牙切齿的说,不,是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有廉耻没有节操?跟你说 钟瑞,我这次要是迁就了你,那就是助纣为虐,是对社会的犯罪……” 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凶,彼此之间毫无顾及,等于是赤膊上阵了。这次争吵之 后所收到的效果是,使矛盾更趋于尖锐化,从而加速了夫妻间感情的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