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夜幕垂临。草原的夜呀,比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胡松华唱的那首草原之夜的歌还 要美好、还要迷人。马头琴叙说着草原悠远的历史,老阿布的歌声描绘着大西北的 风情,姑娘小伙子们的舞步踏着时代的脉搏…… 人们在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在远离人群的一座帐棚前,钟瑞怀里抱着酣然入睡的聪聪,同王悦面对面坐在 绿茵如毡的草地上。 他们谈了很长时间,而且所谈及的内容非常广泛,像草原上撒缰的野马一样, 不受束拦,没有羁绊…… 最后重点谈到了文学,焦点在诗歌上。钟瑞不仅在电脑方面出类拔萃,在文学 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尤其对诗歌,早在少年时代他就偏存雅爱,曾经作过好长一 段诗人的迷梦。 王悦更不用说,文学是她的本行,诗歌是她的长项,上小学的时候,少年文艺 就曾发过她的诗作;广播电台少儿部还曾为她的诗歌配过音乐,朗颂者就是她王悦 本人。中学和大学期间她也写过不少诗。因为诗歌这种文体,在当前来讲,有些不 合时宜,发表的园地很少很少,所以,她的诗写出后基本上没有外露。 在黑龙江工作那段时间,她曾在表哥的倡导下,自费出过一个诗集,不管公开 的也好内部的也好,总算搜聚成册了。 “怎么?你还去过黑龙江?” “我有一个本家的堂姑从部队下来后,分到黑龙江,在省文化厅艺术处当处长, 大学毕业后,我想找一个艰苦环境去锻炼自己,所以就选择了黑龙江。” “那,你怎么又转回北京了呢?” “也是事出有因?” “是什么原因? ” “说来话长。” “我想听听。” “好,我就给你讲讲那段历史。我去黑龙江之后,经堂姑介绍,到省文联办的 一个刊物做助理编辑。我堂姑的儿子,就是我的表哥,也在省文联工作,他是位朦 胧派诗人。从见到我那天他就开始追求我,几乎每天都要挖空心思的编出一些节目 来缠我,什么吃饭了,跳舞了,唱卡拉OK了,我当时因为一个人离家在外,十分寂 寞,想借着他的力量挣脱一下,于是,就尽量去满足他的愿望。这样一来,他错误 的理解了我的意图,以为我真的心甘情愿的投靠了他,竟然提出要同我结婚。碍于 情面,我当时不好一口拒绝他,只说我现在还小,刚刚走上工下岗位,谈婚论嫁还 为时过早……我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在推脱他,可他却一再表示,愿意等我,哪 怕十年,二十年……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确实挺微妙,就拿我表哥来说吧,无论是形像、风度、 还是气质,没有一样比别人差的,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对于他,我是说什么也爱不 起来。他究竟按我想像中缺些什么?让我找,我也找不出来,只感觉怎么也不是那 么回事儿。 自从他向我提出结婚那天起,我就开始有意的回避他了。对于他的邀请,我总 是找各种客观原因推辞。有时实在推辞不了,也只好强迫自己去应付一下,但,那 是一种极不情愿的,也是很不投入的应付。可,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影响他的热 情,他那种锲而不舍的劲头,胜过他对朦胧诗的执着,有时会把你推到一个无可奈 何的地步…… 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我辞退了助理编辑的职务,离开他所在的文联,到一家公 司做文秘。这回,以工作忙为由,总算与他接触少了。但,他没有因此放弃我,仍 在寻觅一切可以利用的契机来干扰我。 那天早晨,我刚到班上不到五分钟,我那堂姑,也就是我表哥的妈妈打来电话, 说她是那天的生日,非让我去不可。她虽说不是我的亲姑姑,可是我来黑龙江人家 帮了不少忙,不用说别的,光吃的、穿的、用的,就是一笔算不清的帐。老人家过 生日,又亲自打电话通知我,我要不去,显着太不懂礼貌了。 我答应下之后,到离我们公司不远的一家点心店做了个生日蛋糕,下班后直接 去了他家。 他的家离松花江边不远,一座罗斯式的精巧建筑掩藏在花木葱笼之中,临近花 木深处,才看到一个圈着绿色栅栏的小院儿。不锈钢的金属防盗门,上边焊着杂而 不乱的图案,焊接处,有着显而易见的焊枪留下的疤痕,尽管这样,整体上看还是 瑕不掩玉。从栅栏的空隙,可以看到小院儿的全部内容:红砖花码的甬路,埋没在 海棠树,樱桃树丛之中,那低矮的、细枝密刺的樱桃树,已经结出了一粒粒红得耀 眼的果实……堂姑对果树情有独钟,姑父去世,她退休这些年,一个人在家,把整 个心思都用在了果树上,原来只长青草的小院儿,如今已成了果树的天下。 我按了门上的制钮儿之后,大约三五秒钟,从甬路的另一端便响起了脚步声, 堂姑亲自为我开门来了。 她穿着长背心,短裤子,显得非常干练。也许是保养有素,五十多岁的人,脸 上红艳艳,亮光光,想找条皱纹都很难。 她见到我之后就像见到远方的游子回来了一样,亲热到使我不知如何是好的程 度。从我一进院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一直进到屋里,把我按到沙发上才算松开。 我原想,她的生日一定会有很多人,结果就我一个算外来人,加上她母子两人, 还没占上一个大圆桌的三分之一。 表哥亲自下厨,看不出,他平素穿得西装革履,斯斯文文,上顿饭店,下顿饭 店的公子哥,竟能干那样脏,那样累的粗活。 你别说,他还真有两手,我在屋里和堂姑唠磕那么一会儿。往多说也就半个小 时,没见他怎么忙乎,竟然炒了一大桌子菜,什么鸡呀、鱼呀、肉呀、蛋呀、海鲜 呀、青菜呀,应有尽有。堂姑拿出一瓶洋酒,叫什么法国樱桃白兰地,她说那瓶酒 是姑父生前,一个华侨朋友送给他的,按瓶标上边的出厂时间,算起来比堂姑的年 龄还要大。堂姑说,今天没有别人,咱娘三个好好高兴一下,喝它个一醉方休。我 说我不会喝酒,她说她也不会,反正洋酒度数不高,喝多少也不会喝坏人,醉了你 就在这睡,三四个屋,你可以任意挑选。 盛情难却,我没再说什么。 堂姑让表哥把瓶塞拔掉,表哥拿过一种专门起洋酒的。十分精巧的小铁钻子, 扎进瓶塞后,、拧了半天,才嘭地一声,拔出软木的、长长的瓶塞,随之一股浓烈 的酒香味飘了出来。 堂姑举着酒杯,把那又红又艳,有些粘稠的液体,分别倒在我的、表哥的,还 有她自己的,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高脚杯里。看着那精杯美酒,我当时想起了唐乐 府中王翰的《凉州词》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首先端起酒杯说:“祝姑母生日快乐!” 姑母说:“大家同乐。”说完,我们三只酒杯,轻轻撞了一下,撞出的声音像 玻璃风铃一样美妙动听。 说心里话,在公司我参加过不少迎来送往的应酬场面,几乎各种酒都见过,也 品尝过,但,这种法国樱桃白兰地,我还是头一回喝过,它不像什么干邑、马爹利、 人头马那些洋酒,那些洋酒尽管价格昂贵得吓人,可其味道一般人接受不了,说苦 不苦,说酸不酸,人间五味,简直找不出哪一种味道来比喻它。而这种樱桃白兰地, 有中国色酒的特点,甜中含酸,真有樱桃的鲜味,喝一点儿回味无穷。看堂姑半杯 酒一口喝干了,我和表哥也一前一后喝干了。 堂姑满意的顺着嘴说:“这酒味道真美,咱们今天把这一瓶全包了,阿功你笑 啥?(我表哥的名字叫李建功,所以堂姑叫他阿功)你怕我喝醉呀?不是吹,你妈 当年喝酒的时候还没有你哪!不信你问你爸爸,不!你爸爸死了,问不着他了。真 的,我不是不能喝,我是不爱喝,所以就没有瘾,今天小纯来了,我高兴,妈要再 现一下当年的风采,来!咱们接着喝,谁要赖谁是小狗”(堂姑是个爱说爱笑的人, 和晚辈们在一起,她从不拘束)。她说完后,她又给每个人倒了半杯酒,一阵风铃 般美妙的声音过后,三个人的杯子又都空了。 这时,我感到胃里有些发热,头稍稍有些晕旋,还有一种没法用语言形容的兴 奋感,总体来说,挺舒服,不像平素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那么难受。 一瓶酒让我们三一三十一的喝完了,表哥又从冰箱里拿出三听蓝带啤酒,和一 小盆儿自己挤压的樱桃汁儿,’这个时候,我‘才感到我喝多了,因为除了头晕而 外,又加上个目眩和耳鸣。 表哥递给我一听啤酒,我说,不,我不能再喝啤酒了,喝点儿樱桃汁儿吧。表 哥没有勉强我,按着我的要求,给我倒了一称樱桃汁儿,他们娘俩一人一听啤酒。 一杯樱桃汁儿,刚刚喝了一半儿,我就感到异常。首先表现最突出的是我的上 下眼皮,它们重得象坠了什么东西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我想去卫生间用冷水激一 激,可,刚往起,站,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软了;尤其是那两条立木千斤的双腿, 平素带着全身一百多斤到处走,今天竟然连一分钟都站不住了。朦胧中我见表哥同 堂姑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究竟什么意思,我顾不上,也拿不出一点儿精神去分析。 最后我是怎么样离开餐桌,又是怎么样被安排到表哥房间里,我全都不知道了。 足足醉了半宿,后半夜我酒醒了,我发现我裸着身子躺在表哥的钢丝床上,表 哥也裸着身子,但,他并没有靠近我,而是坐在床头上叹气。这时我才醒悟,我怒 不可遏的指着表哥,大声喊道:“你,你是畜牲,你,你强暴我!” 表哥一脸沮丧的神情,苦苦的摇着头说:“我有那份心,可他(他指两腿中间) 没有那个胆呀,放心,你还是处女,我还是处男,你我没那个缘份,我还是安份守 已的当你的表哥,你也还是无怨无悔的做我的表妹吧!说完他穿上衣服,连招呼都 没跟我打,垂头丧气的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