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轰轰烈烈的军训终于以全体大一新兵完美的汇演收场。偏偏我的脚崴得很厉害, 注定当不成主角。我喜欢默默欣赏的感觉。在操场四周高高的观众席里,我混在学 长们中间,我的同龄人们在台下的塑胶跑道上,飒爽英姿,激情豪迈。他们的人生 将从这里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对于未来,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期待。然而,当我 们年轻的时候,却很少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做到无悔青春。直到某一天,忽然醒来, 我们才发现,真的走错了太多的路。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来上大 学,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是怎么样选择了这个专业,还没来得及去深究将来毕 业后想干什么,能干什么,更没有来得及做好周详的计划,该如何去走接下来的四 年,真正的大学生活已经无法阻挡的开始了。于是,我们在该上课的时候,偶尔逃 课。在该去图书馆的时候,大多在电影院或者宿舍的床上。在该复习知识的时候, 吃喝,打牌,KTV 。在即将考试该好好休息的前一夜,昏天黑地,秉烛夜战。再后 来,当我们想再碰碰专业书本,再背几个英语单词,再去一次图书馆,再坐一坐文 科楼自己常常占上座位却整晚没有去坐的那张椅子,我们发现,我们将不得不离开 这个校园,可能是永远。我们人生这最美好的四个年头,究竟是怎么过的?我们常 常会扪心自问。然而,我们没有答案。人生,本是一列没有归程的列车,四年,只 是一瞬间。但总有一些人,他们会活得很明白,他们的人生,每一步都活在自己的 计划之内,他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即使生命再重新来过,他们依旧会这样去走。 但是,再天衣无缝的计划总会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是你从前怎么也无法预料的。而 我和蒋晓军的相识,都不再彼此的预料之内。 他带我们去KTV 后的那个晚上,每一个男士负责护送一个女士回宿舍。我和蒋 晓军掉队了。我们穿过校园的林荫路,来到大操场。我们坐在台阶上,倾听夜晚的 风声。我感到了秋天的凉意。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想就这样,和这 个人一直的坐着,直到天亮。也许,这种感觉源于我们对生存的态度有一点是相通 的,那就是及时。在这个基点上,他的我行我素,他的大男子主义,他的快乐至上, 他的拼命工作学习……都变得可以理解。我们甚至有一个共通的理念,那便是,假 如上天只给与我短暂的人生,那么,我要在我死的那一刻,没有遗憾的离开。我说, 我的理想就是,在我死之前,我可以写出一本书来,让我足以骄傲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可以把它作为我的枕头带进棺材,不管这本书能否赢得别人的承认,只要我喜欢 就足够了。只可惜,我现在,只能写一些很无聊的东西,距离自己的标准还很悬殊。 蒋晓军说,其实,从前,我很简单。我规定自己,在每天临睡觉之前,问自己三个 问题:你今天快乐吗?你今天浪费时间了吗?你今天努力的去追求更多的新鲜事物 了吗?如果,所有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我就很知足。即使明天我就见上帝去了, 我也很自信的交差。我对生涯的规划也很简单,学计算机,考研,留校,设计软件。 闲下来就去旅游。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的生命中有了一个意外,让我觉 得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让我很留恋生命。我说,“你真该来我们专业,说话还 挺有哲理的。”“那是当然,你真以为我只是会做程序那么简单吗?”“那你还会 什么呀?”“你觉得我还应该会什么?”“乐器?”“我15那年拿到的钢琴八级, 好多年不练了。”这我还真有些意外。“书法?”“我的字不错吧?”我点点头。 “签名倒是挺艺术的,很有明星体。……体育怎么样?”“我这个头儿不进国家队, 挺遗憾的。”我笑他可真不谦虚。我说,“这些我都相信,不过,你的文字水平可 不怎么样。”他点点头,“是,我从小就不会写作文。和刘作家没法比。” 那天晚上的日记中,我写下了自己的生涯规划。在大学努力了解人生,接触社 会。当然,功课,不管喜欢的,比如死亡社会学,还是不喜欢的,足以致命的,比 如数学,我都要努力的去争取不要挂科。在安静的时候,写一些东西。毕业以后, 找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可以,我不想做什么女强人,CEO 之类的,也不想做 女博士,我只想本分的用我的笔写我的心,用时间揭示我的命。另外,我强调的写 下一句话,让自己学着去快乐。 但是,很多时候,现实的进展却总和你想象的不那么相同。 我曾经满怀信心要钻研的哲学,和我一直以来脑中的概念竟然很不一样。我对 于那个带着深度玻璃瓶底,脸蛋象个猴屁股,趴在讲台上摇头摆尾读课文,一口一 句“是不啥”的马哲教授那些光辉的思想,真的难以苟同。于是,我在正式上课的 第二天,我的第一堂马哲课堂上,坐在最后一排,瞌睡了。我有幸见到了周公先生。 我迷迷糊糊被安宁推醒的时候,她小声的说,别睡了,老古董瞪了你好几眼了。我 抬头,正撞上那个玻璃瓶底,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不屑的移开双眼, 转过脸去,继续读他的课文。我看看安宁,她在认真的记笔记。我说,“妹妹,下 课了,再叫醒我。” 这节课后,直到期末,我再没有去捧那老古董的场。直到学期最后一节课,安 宁说,划考试重点了,我才好不情愿的又坐到他眼皮子底下。 逃课是件上瘾的事情,尤其在你尝到它的甜头以后。对于深恶痛绝的马哲,我 以眼不见心不烦为对策,对于英语,我以死记硬背为法宝,对于其他哲学专业课程, 我以一点悟性,一点象征性的听讲,一点随意的复习,就可以轻松赚取六十分,但 是,数学呢?这是所有文科学生最头疼的一门专业课。对我来说,难于上青天。高 中,我起码还能听得懂,而大学数学,我真的知道了什么是鸭子听雷,真是不知道 老师在讲些什么。这门功课,也是所有科目中,我唯一没有缺课的一门,但是,这 也是唯一我担惊受怕的一门。 我把很多时间用在了钻研数学这门智慧的学科上,时间远远多于看专业书,看 小说。多年以后,我总在想,也许这就是教育所标榜的全面发展吧,于是,为了过 科,哲学系的学生把1 /3 的时间用于学数学,数学系的学生把1 /3 的时间用于 学英语,英语系的学生把 1/3 的时间用于学计算机,而计算机系的呢,把1 /3 的时间用于学政治。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是,多少有许多无奈是我们无法抗拒的。 这种无奈,我们从小学开始挺过来,又何必在乎多这四年呢?可是,很多年以后, 我问自己究竟学了那些有什么用呢?答案也只是,当年没有挂科,因为没有挂科, 我得到毕业证,因为有文凭,我找工作有个抓手,仅次而已。 其实,被数学折磨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安宁。安宁是个学习很用心的人。但 是,对数学她也一筹莫展。经常,我和她在自习室相遇,共同攻克数学巅峰。而这 个困扰对于李俪来说,是不存在的事情。她学数学很轻松。开学后不久,她成了大 忙人,在校外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教一个初中小孩数学和英语。安宁虽然数学不 怎么样,但其他功课都是特棒的。她其实最幸福,无论遇到什么不开心,都有一个 出口供她发泄。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一个人替她想得很周到。这就是东北话所谓 “啥人啥命”。秋天换季了,徐朝阳拎着个大包就来了,从里到外,所有应季衣服 都在里面,包括胸罩和内裤。我们看了大跌眼睛。我偷偷的问,安宁,他连你这个 都研究的这么细?说实话,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她神秘的说,我还没想好,正 考验她呢。她的脸不红不白的,我倒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自己也够多事的。 而许红成为我们之中最不可琢磨的一个人。从那天军训告别晚会以后,她就变 了一个人。那天,军训汇报演出后,我托着不利索的双脚孤单的往宿舍走,准备换 身衣服去系礼堂,参加告别教官,暨2002届哲学系迎新生文艺晚会。这时,蒋晓军 来了。他说,我是故意崴脚,逃避训练。总之,什么正常的事情到了他那里准没有 好听的话。我邀请他参加迎新晚会,他答应了。于是,他在楼下等我,准备一起吃 饭,然后,去礼堂。 为了军训需要,我一直扎着头发,今天我把长头发散下来了。我化了一点点淡 淡的妆。穿上刚来大学那天的衣服,配了一双高跟鞋,那双已经有点裂缝的军训鞋 被我扔进了垃圾堆。我小心的下楼。 蒋晓军正在楼下转悠。他转头看见我的一刻,眼睛瞪大了一下,左手在寻找裤 兜,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我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我跟的好费劲。我停下来不走了。他竟然一直的往前走,我气的 就要转身回宿舍。转身走了几步,我后悔了,又继续朝他走,我大喊,“哎,你急 匆匆的干嘛?赶着去死呀!”他突然在不远处停下了,然后,很久他也没有转身。 我就一直跟上他。他脸色很难看,说“对不起。我今天不去了。”他就大步流星的 走了。 我使尽全身力气狠狠跺一下右脚,然后,我感到脚象突然断了一样。泪水刷刷 的流下来了。我没有去看什么晚会。我去校外找个咖啡厅坐着去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大家都还没有回来。我想,什么破晚会,还演不完了 呢。我关灯睡觉了。电话响了我不接,直接把线拔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灯亮 了,安宁和李俪回来了。她们兴致勃勃的谈今天的晚会,哪个节目好,谁谁是个大 帅哥之类的。我把被子蒙在头上。安宁问,你怎么啦。我说,没事,脚疼。她拿出 一盒药扔到我的床上。两人继续说笑。 文科楼的钟声敲了十下,我们在宿舍听的分外清晰。这是每天规定的熄灯时间。 我们新生的宿舍楼是贵宾级四人间,电费可以不走集体电表,用多少花多少。这时 候,我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安宁和李俪估计也聊得累了,都爬到床上。我揉揉眼睛 说,你们怎么还不睡呢?安宁说,“许红还没有回来。姐姐,会不会有事?”我一 激凌,马上精神了。许红是个乖女孩,这么晚回来的时候很少。她又没有手机,也 联系不上她。我便询问今天晚上最后见她是怎么个情景。安宁抢着说,“晚会散了 以后,我和李俪叫她一起回宿舍。她支吾的说,一会自己回来。我们也没有在意, 让她自己小心。就这样了。”我说,“那糟了。她会不会想不开?过了今天,教官 就走了呀!”对呀!大家恍然大悟。我们没有经过什么思想储备,纷纷穿上衣服, 我说,安宁你留在家等她,我和李俪出去找找。 我托着不利索的脚,带着李俪找遍了操场,花园,校外的大街,附近的小康村, 总之,能想到的地方都去过了,还是没有她的影子。最后,我们气极败坏的回宿舍。 大家坐下来商量怎么办。安宁要哭出来了,她小心的说,要不,咱们报警吧。我说, 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她如果不回来,再想办法。现在,坐着也没用,熄灯睡觉。 这个时候,大家都很听我的领导。折腾了大半天,累了,困了,都躺下了。 这一晚上,谁也没睡好。总之我是没怎么睡着。有那么几分钟是睡着的,也做 着稀奇古怪的梦。早上五点,我们无一例外的都醒了。大家收拾整齐,准备去系里 汇报情况。这时,有敲门声。 安宁跑过去,没有让大家失望,是许红。我们心里一下子卸下了千金重的大包 袱。伴随着七嘴八舌的询问之后,是安宁最先的抱怨,“许红,你知不知道,我们 差点报警!”许红还没有来得及道歉,安宁的眼泪已经流下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真象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许红不看我们,望着窗外,像是在思考或者回味着什么, 嘴角始终带着笑。她说,“对不起,我可以不解释吗?总之,我很好,不用担心了。 OK?”我们无趣的忙自己的事去了。许红依旧沉浸在一种疑似捡到了一百万的欣喜 中,她坐到镜子前,仔细的梳头发,不时的噗嗤乐出声音来。从这一天起,许红总 会莫名奇妙的笑醒,让我们不寒而栗。她会经常写信,有时候打电话。最初,我们 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说。后来,我们习惯了,也不再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最该做的事情,也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关心别人的内心世界。 那天,盼回了许红,得知她没有出事,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多久, 有一种更加钻心的疼痛感觉袭来。我想,我为什么这么烦呢?我绞尽脑汁,想起来 了,是蒋晓军。我昨天晚上,把人家气跑了。可是,我又奇怪,他这个人,大大咧 咧,从不生气的,为什么我骂他一句,他就跑了呢?昨夜经历了许红这件事,我忽 然觉得生活平平静静的,人与人之间没有摩擦和误解,总是如空气和水一般的相互 陪伴,那该多好。无论怎么说,气走蒋晓军是我不对。下次见到他,该给他道个歉 才好。 我继续的上课,放学,去食堂,去图书馆,生活很平静的继续。时而,我去计 算机中心写作,从早上八点半坐到晚上放欢送曲。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已经是中午 了,我没有饿的感觉。这时,我发现身边走来一个人。是蒋晓军,拎着很多吃的东 西。他说,“你在这里呀,我今天正好值班,中午看机房,在这解决午饭。你也一 块吃吧。”他把塑料袋扔给我。我也不客气,挑了几样爱吃的东西。他拿出一个面 包,一瓶水,去主机席位坐着去了。整个中午到下午,我在电脑上工作。偶尔抬头, 他还在那里值班。后来,五点的时候,有人来接他的班,他走过来,说,“快保存, 我下班了。”我心想,你下班,你走好了,我为什么非要跟着走呢?这点东西不写 完,我心里放不下,会失眠。我说,我不走。他说,那还要多久呀?我说,最快一 个小时。他说,服了你了。于是,他又坐回主机席,和那个同学聊起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其实,我发现思路不清晰了,心烦意乱的。于是, 我点击结账,竟然发现,我的卡上存款余额,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我一阵诧 异,正想举手问是怎么一回事。忽然,仿佛明白点什么似的,我向他招招手,说, 咱们走吧。 我们去校外的街道上走走。我为那天骂他的事情道歉。他很惊讶的说,“生气? 生什么气呀?我忽然不舒服,去宿舍休息了一下,后来去你们礼堂找你了,安宁说, 你没去看节目。我给你们宿舍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就回去了。你真的以为我生气 了?你还挺在乎我的嘛!”我说“臭美什么呀。”他说,“就是,哥们之间,婆婆 妈妈的没意思。”我说,“你拿我当哥们?”他点点头,“那是,从见到你第一眼, 我就拿你当自己人了。咱俩之间永远也不要有什么生气之类的别扭事。”我心中窃 喜,说,“小弟明白。”这种感觉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没有隔阂与障碍,就像面对 空气和水。从此,我知道,在他面前说话,不用计较那么多,就像他可以说走就走, 说来就来一样。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不高兴,就像我不会因为 他的扮酷而失落。 晓军说,他们学生会的刊物缺少个文字编辑,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说,我的天 空没有这么狭隘,做校刊太大材小用。我以后发表了文章给你一份,你觉得可用的 就用到校刊上即可。他颔首。我说,我的数学怎么用心也没有成效,需要你贡献一 臂之力了。他抽出每个周末的时间,给我重新讲解。我觉得豁然开朗了许多。有一 次,他需要做一个演讲,让我帮忙写演讲稿。我说,只要有稿费,写什么都行。于 是,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不花钱”的机房,给他炮制了一篇演讲稿,他看看 说,将究用吧,我因此骗到一顿麦当劳。我和他在一起走路,总是跟不上,他又不 肯放慢脚步,于是我建议买一个自行车,他说,买自行车完全是为了我,所以应该 我来买。于是,在我们成为哥们后的一个月,我用可怜的100 元稿费给他买了一辆 二手山地车,他欣然接受,后来,他告诉我,修车用了他三百元。 在大一的第一年,刚刚抛弃了高考灰雾笼罩的学子们,尽情享受着人生最美的 年华,很多人都还在沉浸在刚刚做大学生的喜悦中,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猎取一个男 朋友或女朋友的时代,安宁享受着爱情的浓香,李俪承担着两地分离的苦楚,许红 折磨着自己和身边人的生活,而我,满足于有一个红颜知己的快乐中,这种快乐是 那种可以把心抛给对方的感觉,也好像,其实,我们曾经是一体的,我们的思想是 相通的。在校园里,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思考我们带给别人的感受,已经有很多人在 我们身后窃窃私语,而我的朋友们则是针锋相对的质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最初是从安宁口中传出的。她不相信,不是恋人,会经常凑到一起上自 习,说什么补习功课。不是恋人,会大胆的去使用伎俩,让你可以不花钱尽享网络 资源。不是恋人,可以骑着你给买的破自行车,载着你招摇过市。不是恋人,可以 借着影评人的幌子,一起去看电影,还装模作样的写下某部电影在校园的上座率。 ……总之,在她的解释看来,我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不是因为我恋爱了,而且是 和学校的大才子,大帅哥恋爱了,以至于让很多女孩子的梦破灭了,而是因为,我 的不实在,不坦白,不够哥们。我说,无论你们怎么想,我们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可以,我和你安宁是哥们,我和蒋晓军的关系,也只有两个字,哥们! 在许多次的否认之后,安宁也无话可说。最后,她问我,如果你们不是恋人, 那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我一下子没有了话。我想,是啊,大学不谈一场恋爱,会 不会很亏呢?我说,谁说我不找,只是没有合适的而已。但这件事,却进入了我的 思想,让我突然有种理不清的感觉。有一天,我是要找对象的,和那个人成家,生 孩子,象我的父母一样,然后,盼望孩子长大成人,期待他有出息,催着他结婚, 生孩子……我抱着我的头,不,我不接受这样的生活,我不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