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北的冬天来得早了些,第一场雪不知不觉下起来。只可惜,那时候,我们还 没有听到那首后来红遍了大江南北的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和许多的东北人 一样,从小生活在雪乡,对于雪已经习以为常。而安宁却很兴奋。她说,这场雪让 她的心情很美,她仿佛在雪中看到了他的白马王子,手捧鲜花来到她的面前。我们 说,白雪公主,醒醒吧,该上课了。于是,我们穿上厚厚的棉衣,一起出发,准备 去文科楼。但是,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因为在十八年前,天使降临人间。十 八年后,她来到我们身边,让我们知道了,那些传说中有童话气质的人是怎样的, 她就像水晶一样,纯洁的让你不敢触摸,她纯情的就像窗外纷纷飘洒的白雪。她就 是安宁。今天,她穿一身雪白的棉袄,戴着白色的帽子围巾,走在我们中间。她的 高兴溢于言表。她宣布,今天中午都不要吃饭了,留着肚子,晚上,徐朝阳过来给 她过18周岁的生日。我们山呼万岁。 这个白天对于安宁来说特别的慢,终于,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安宁第一个冲出 教室,徐朝阳已经站在外面,左手拎一盒蛋糕,右手捧一大束玫瑰。我凑过去,掰 开手指头数数几支。一,二,三……一共十一支。我说,十一,啥意思?安宁嗅着 玫瑰,闭着眼说,“这都不知道,一生一世嘞。”我点头。我们簇拥着公主来到校 外的快乐小餐厅。 我先提议共举杯,祝愿安宁生日快乐,祝愿521 宿舍四朵金花,友谊长存。干 杯!我一饮而尽。安宁轻抿了一口。徐朝阳凑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不能喝,我替 你来。”安宁笑着说,“知道了。”李俪也豪爽的一饮而尽,说,“安宁,今天你 必须多喝,你是主角。”安宁点头说,“一会,挨个的敬你们!”我鼓掌,“听到 没,现在,安宁的东北话说的不比咱们差!”大家都笑了。 我发现许红一直一言不发,酒也没有动。我说,“你不舒服吗?”她说,“我 有点恶心。我出去一下。”她离席而去。我冲大家点点头,跟着去了。 在洗手间,许红呕了两次,吐了一些东西。我说,“你也没喝多少就吐了。” 许红摇摇头,她说,“姐姐,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 来。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我说,“有我呢,别怕。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孩子,从小到大,她们身上的标签只有一个,好学生,她们伴着一路的喝 彩走完小学,初中,高中,高考,进入大学,当某一天,她们忽然发现自己长大了, 爱上了一个人,那是她们最初的懵懂,她们紧张,不知所措,但是,她们无法抗拒。 于是,很多时候,他们不知道,她们已经不知不觉的做了一些事情,只是那时,她 们还不懂。对于,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与婚姻,她们依旧一无所知,甚至,对于自己 已经失去身体中一个很微妙精致的部分,她们也一无所知。 许红哽咽的告诉我,晚会后的那天,教官说,他将要走了,但是他最舍不得的 是她。她的心激动的要跳出来。她跟着他去吃东西,然后,他带着他去看录像。在 那个房间里,演的是什么片子,她不知道,只知道,教官使劲的抱着她,吻了她, 然后,她们倒在那个已经有了红色血污的床单上。她虽然害怕,但是,她很喜欢这 种从未曾体会过的感觉。后来,她感到下身有种异样的疼痛,但是,瞬间已被紧张, 刺激所融化。早上,她只是发现床单的血污似乎更重了。 “她说过,她会一直爱我的。他会常常给我写信的。可是,他却突然失踪了。 我现在病了,也没人关心,没人照顾。他算什么男朋友?”我恨恨的说,“你认为 你病了,是吗?我告诉你,你怀孕了!你要生小孩了!”许红拼命的摇头,她哆嗦 的说,“姐姐,你说什么?”我说,“我没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就行了。” 那天,安宁和朝阳的亲昵,李俪的买醉,我都没有知觉。我只是盯着许红,我 用眼神告诉她,我还在,我会保护她,帮她渡过难关。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谁也 不去说破。 我在第二天的寒风中,用大衣裹着手术后的许红回到学校。我去食堂给她买了 小米粥,把鸡蛋切碎放进粥里,让她吃。我对所有人,包括安宁和李俪宣称,许红 得了严重的胃肠感冒,一周不上课。我还从楼下的小诊所买了氟哌酸之类的药放在 桌子上,每天抠出几粒扔到洗手间里。而医生开的消炎药,我按时伺候许红服下。 在一个下午,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许红,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说,“姐姐,这辈子, 我都忘不了你。”我也流下了眼泪。 发生这件事后许红沉默了。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条线。她没有多余的话, 除了课堂上的回答提问,除了餐厅里告诉服务员点哪道菜,除了晚上大家都睡了, 她关上灯管,打开台灯,说,你们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许红的变化,让我们最初难以适应。虽然,临近期末,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复 习,但是,她拼命三郎的样子,还是让大家不适。我理解她。有时候,只有我和她 在的时候,我会说,红,还是要适当的放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也没什么过 不去的。她淡淡一笑,“姐姐,你说什么呢,你说那件事啊,我早就忘了,你还提 它干嘛?磕碜我呀?”我心一紧,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