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着的时候,我希望她死去 盛夏的某个夜晚,我坐在她的床边,听着她痛苦地呻吟。她的头上流着冷汗, 发丝沾粘在额头上,眼神迷茫,双手在空中无目的地乱抓着,嘴张的很大,她开始 呼息困难。我像个木头般,坐在原地等待。 因为这时刻,我忽然希望她就这样死去。 可是,才过了两分钟而已,我就疯了似地冲出病房,大声地喊着医生。看着医 生们匆匆忙忙地进入病房,我独自站在过道里,泪流满面。 我怕她这样死去,我们之间的所有,都还没有结束,她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之 人,潜意识里的确认,已经融入到了生命的习惯中。我又怕她这样活着,看着各种 器械在她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快让我崩溃。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医生们从急救室里出来,对我点点头,说她已经脱离了危 险。 她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苍白而 干枯。想起她曾经有过的光辉,不由茫然想着,这是她吗?这真的是她吗? 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头,是雷大卫,他的手里提着一篮水果,光凸的前额上有 两道深深的皱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困苦诚实的感觉。 我冷冷地站起身往外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说,高小敏已经脱离危险,你 好好照顾她吧。 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这就要走吗?什么时候再来?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留给他一个冷绝的背影,听到他深深的叹息声,无数过往 的画面像电影般铺天盖地而来,让我眼花缭乱,脑中轰轰作响,只加快了脚步,踉 跄奔出。 雷盼眼神呆滞地站在还很炙烈的阳光下的医院大门口,像个没有魂的僵尸,苍 白的脸色,瘦弱的身躯,蓬乱的头发,脏旧的衣服。看着她,我又开始愤怒,却不 知道这愤怒该发向何处,只默默地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跟我一起走。 回到出租屋里,发现门下有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请预付下个月的房租180 元。房东冷吉安留。” 我苦笑着为雷盼换了衣服,洗了澡,安顿她呆在小卧室里,这才下了楼,将纸 条递给楼下卖冷饮和生活日用品的冷吉安,我说:“每次我上楼都会经过你这里,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说该交房租了,而非要写纸条呢。” 冷吉安的脸一红,说:“写纸条比较方便一些,当着你的面我开不了口。” 我哈哈一笑,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将准备好的房租给了他,我不由地多看了他 两眼,看起来很英俊的男孩,始终带着阳光般的笑容。 他感觉出我在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忙问:“好像看到你又带着妹妹回来,这 次她不会给你添乱吧。” 我紧张起来,雷盼总能让我紧张。 快步上楼,我说:“不知道,还待证实。”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