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和株株还真有点像回事了。我们还真的有几次约会了。但是,株株有言在 先,我们只是游戏,说好了,一个星期后,分手。我最初还抱一点希望。我想, 时间一长,说不定,她会真的对我有感情的。但是,显然,我错看她了。我除了 拉拉她的手,搂搂她的小蛮腰,我试图抚摸她丰满的胸部的时候,她警惕地回避 了。我想带她到许可证家去吃饭,也被她婉拒了,她说,你朋友家吧?才不去了。 有一天,已经是晚上了,大约有十点左右吧,我们在路上散步。我们走了很 多路。我都感到累了。她还是兴致勃勃的。我们不觉就走到苍梧小区了。说是不 知不觉,实际上是我有意把她朝这儿带的。我在路灯的暗影里停下来。我说,我 要到家了。我的意思是想邀请她到我家去坐坐的。她可能早已识破我的诡计了吧。 她把手松开,嫣然一笑,说,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原来她只是来送送我的。 我不想她走,是真的。她也看出来我的意思,又把手伸过来,让我握着。我 听到她轻轻地说,好吧?拜拜。 我看着她腰肢一闪,款款离开了,那身影飘飘忽忽的。 所以,回家以后,我对她就有点猜测。我甚至怀疑她不叫株株。她从哪里来, 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我就是伸长耳朵,都很难听到她真实的声音,很难看到她真 实的面容。我怀疑她就是一只狐狸精,就像聊斋上的那些鬼怪,披着人皮,来无 影,去无踪,专门勾引心怀不轨的男人,然后,扒了他的心,把他给吃掉了。 但是,当我想着她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蠢蠢欲动。 我从窗子向外望去。我期待能看到她的身影。很遗憾,楼下橘黄色的路灯静 静的,柔情的,还有许多的蜜意。我想,如果株株要能来到这儿,我们坐下来, 把一路上的话,拿到这儿聊,该多么有气氛啊。 我在窗口站了一会。我虽然望着窗外,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有看。我只是跟着 我的思路想入非非了。突然的,我又看到水池边的身影了,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一阵惊悸,是啊,那不是小麦是谁呢?是的,我想她只能是小麦,你看她, 一定是看到我在窗口望她了。我俯下身子,欲言又止,可我还是喊了,我喊道, 小麦。我知道我的声音传不到那里,但她似乎听到了,她和上次一样,消失在树 丛里。 我返身跑出了门,向楼下冲去。 我没有找到小麦,连那个像小麦的身影也不见了。我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 虚幻的。这件事情,留给我的,只能是长久的惆怅。 我再次见到株株时,我跟她说,我那天在楼下,好像看到了我从前认识的一 个女人。株株说,是吗?你没有喊她?我有些伤感地说,我可能认错了。株株说, 也许吧,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就是认错了人,也不奇怪。我说,可是,我或 许真的没有认错。株株说,那也不奇怪。 我和株株又和前几次一样,在大街上的人海里随波逐流。我们走过盐河桥, 走过王家嘴,走过瀛洲路,我们从人民广场那儿走上旧货一条街。我和株株从海 马的旧书摊前走过。我们看到海马和达生正在那儿下棋。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 株株向我递个眼神,意思是说,不打扰他们吧。 此前,我们从旧书摊经过时,海马和达生有时在那儿下棋,有时在那儿聊天。 而大多数时候,他俩都盯着从旧书摊前经过的女孩子。要是漂亮女孩子,他们的 目光会追下去好远。他们俩已经知道株株不叫林如梅了,已经知道她叫株株了。 他俩见到我们,就争着要我们送礼。达生说,你们还欠我三十二个猪蹄子呢。海 马不跟我们要猪蹄子,而是对着达生大叫道,我才是媒婆了,不是我跟你打赌, 他们能认识啊。我和株株都走下去老远了,达生和海马还在争论。 株株不让我打扰他们。 我和株株的游戏也就这样结束了。 株株是在旧货一条街上和我道声再见的。 我最初对她的跟踪,也是在这里。株株选择在这里和我再见,也许是有意义 的。 我就像漂流在人海里的浮萍,落寞而惆怅地看着株株美丽的背影,看着株株 美丽的背影在人海里交叉闪荡,我内心里涌起了阵阵不安的涟漪。 我怏怏不乐地一个人又路过海马的旧书摊时,我没有看到达生,只看到海马 一个人在打谱。我在海马的旧书摊前蹲下来。我说,达生呢?海马说,他跟一个 女孩子去了。我说,他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海马说,他刚刚才跟上。我说,怎么 啦,约会啦?当心他老婆敲断他的腿啊。海马诡秘地说,约会他还不够格,达生 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向你学了,也跟踪人家女孩子去了。我说,棋也不下啦? 海马说是啊,跟踪女孩子多好玩啊,喂,你和株株怎么样啦?我知道海马的意思。 我假装糊涂地说,什么怎么样啦?海马说,到火候了吧?是不是已经拿下啦?我 说,还拿下呢,我们分手了。海马说,不会吧,我们前天还看你们成双入对的。 我想说,我们刚刚还成双成对的,但我改口说,她不是人间的女孩子,她是神。 海马眨眨眼睛,说,不懂不懂…… 我没有再说什么。 和株株分手后,我本来是想到棋社下棋去的。我没有去棋社,而是来到海马 的旧书摊。我是不想海马再提株株的。我提议跟海马杀几盘。海马果然应战了。 几盘棋我都输了。其实我知道我现在下不过他。我现在的心情是不会出状态的, 根本下不出质量来。我之所以还要下,我是等达生的,这家伙也跟踪女孩子去了。 这是非常有趣的事,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我得要教导教导他,他和我不一样, 我是一个人,他还有老婆。他老婆帮人家干家政,累死累活的,他哪能这样玩呢, 我得告诉他,他不能这样玩。 不过那天下午我没有等来达生。直到天黑了,达生还没有回来。海马说,不 等他了。海马说,老陈,我知道你等他是什么意思,是该让他收敛收敛了,他以 为他还是许可证呢,家里家外都有女人呢,不是我瞧不起他,就是有女孩子傍他, 他都不敢。他拿什么供人家吃,供人家玩?我说,达生变了,真想不到。海马说, 什么变不变的,他从来就是那样的人,他冒充大老板,不是把许可证都骗了吗? 他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都用来请我们吃饭了,这种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 么事他不能做啊。所以,老陈啊,你得收拾收拾他。海马一边说话一边收书摊。 我说海马你现在收什么书摊。海马说,陪你喝酒去啊。我觉得海马还是清醒的。 我也帮他收拾旧书。我说,今天卖了几本?海马说,还行,喝酒够了。 收完了旧书摊。海马真的要请我去喝酒。我死活不去。海马说,是不是给林 如梅甩啦?我说,还林如梅呢。海马说,说习惯了,株株是吧?你挺喜欢她的不 是?哪天再跟一个更漂亮的。我说,算了,我也该到单位去转转了,要不,也太 放任了,许可证要是知道,肯定会说我的。海马没接我的话茬,他继续道,你说 林如梅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我说,这是个不存在的人,别说她了。 是啊,现实生活中,林如梅是不存在的。所谓林如梅,只不过是我们虚化出 来的名字。 海马说,林如梅……株株看起来不错啊,怎么会呢?真的,她甩了你?我说, 不是对你说了嘛,我们分手了。海马说,分手就是甩了,对不对?我说,这是意 料之中的。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极不情愿。我说我以为真的交了桃花运的。 海马说,你不是又在搞什么把戏吧?海马就嘿嘿地干笑几声。海马说,我们打个 赌吧?我说打什么赌?海马说,达生跟踪一个美女了,那女孩屁股摇起来很那个, 那女孩还染了绿头发,手腕上绑着一部手机,身上五花大绑的,光背上就有八根 带子。你说达生是带那个女孩子回来呢,还是被打青了鼻子回来?我觉得这个赌 很简单。我说赌什么?海马说,还能赌什么?今晚喝酒啊。我说,别是你和达生 设的圈套吧?海马说,我还不至于这么下流吧?可是,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 达生打来电话了。达生兴奋地告诉海马,让我们快点去喝酒。海马说,怎么?碰 到什么喜事啦?达生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海马说,什么?你昏头啦还是糊涂啦? 海马把电话给了我。我说,什么美事,慢慢说。达生几乎是大叫了,达生大声地 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我下午跟踪一个女孩子,绿头发,身上绑了八根带子…… 后来她发现我了,她还跟我笑,你不知道,我操,她手指都是绿的,她嘴唇,她 牙齿,她笑……她多迷人啊……还有屁股,还有胸脯……达生说不下去了。我听 到达生粗粗的喘息声。达生接着说,她简直就是天仙,我问她,你是……你是林 如梅吧?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是的……哇,她说是的,她说她就是林如梅!达生 激动得唏嘘不已,我仿佛看到达生哗哗流下的口水了。我说,后来呢?达生说, 后来?后来呀,后来我们逛商店,逛公园,我还给她买了一条裙子……一条裙子 你知道吗?老陈你少啰嗦了,是一条裙子啊,她还让我给她买了一打内裤……你 和海马快过来,我请她在春城饭店吃饭,你们过来一起吃,她说很想见见你们, 我也介绍你们见见她。我操,你们会晕过去的。我说,达生,你小心别先晕了, 她怎么能叫林如梅呢?达生说,她怎么就不能叫林如梅?达生说,你以为你那位 能叫林如梅,人家就不能叫林如梅了啊?你少啰嗦,快过来啊!我觉得达生鬼迷 心窍了。达生果然上当了。我说她……达生不让我说话了。达生打断我,说,我 说你们是不是我朋友啊,林如梅就是想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你还拿什么架子啊。 喂,老陈,你怎么这样啰嗦?你们快点啊,挂啦。 我说,天啦! 天啦!海马看着我。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林如梅。 达生真的出事了。海马嘟囔一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