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原罪 井上冒名顶替取得驾驶执照后,算是完成罗尼尔先生布置的第一个题目,接 下来去寻找TIM 存在的问题。 站在TIM 柜台外观察半天,要找出存在的问题还真不容易。 那些人不认识他就不跟他多谈,井上便把自己的钱存进去看他们怎么操作,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究竟。于是井上询问前来办理业务的客户: “您认为,TIM 在哪些方面还需要改进?” 客户用怪异的目光把井上瞟瞟,根本不理睬他。井上又去楼上,看他们的信 贷员怎么工作。 TIM 没有信贷员只有客户经理,井上想详细了解客户经理与信贷员有什么两 样?人家不肯跟他闲聊,一听不是来办理业务的就客客气气把他礼送出门。 出门后井上去外面晃荡,一边想怎样才能发现他们存在的问题。 临近中午他准备回花江狗肉店。电车经过徐家汇时不远处闪过“红狐专卖” 字样,他一惊马上准备下车。 红狐是乐原纺织集团的品牌,井上对它太熟悉了。 专卖店很大,占据一幢四层楼房,里面陈列了红狐系列产品,很多产品在乐 原的商场都没展示过。井上啧啧赞叹,这乐原纺织集团究竟有多庞大呀?他所争 取到的乐原纺纱厂的业务仅仅是这座葡萄园一根枝蔓。 “狡猾的宁昕儿,可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一阵甜蜜涌上心头,井上打算回去后好好央求宁昕儿给他增加点业务,起码 要把织布厂、印染厂、服装厂的业务全部争取过来。 可是紧接着就是一缕惆怅掠过,他害怕面对宁昕儿。 他已经感觉到宁昕儿目光中深藏的话语。可是他悲伤地意识到,那宁昕儿岂 是他能觊觎的!加上二十九岁的人已经不再懵懂,即使心中充满渴望井上也不会 信马由缰,而是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红狐专卖店逛一圈,井上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发现了TIM 存在的问题。 赶紧坐车返回TIM 。外资银行中午休息时间不长,这会儿已经有客户经理上 班。 他去问一位面相和善的客户经理,如果持有商业承兑汇票怎么办理贴现?井 上对商业承兑汇票特别熟悉,就想比较一下TIM 的操作程序是不是更合理。客户 经理说,国内的票据业务TIM 不能受理。 回头井上便想,洋人做事太守规矩。不准外资银行办理人民币业务,通过票 据业务可以变通的呀,在商业承兑汇票上附加一个银行保证,不就跟银行承兑汇 票一样了!人民银行从来没有明确禁止外资银行为国内客户进行承兑担保,通过 这样的承兑担保照样可以收取手续费呀! 井上把这一点发现作为TIM 存在的问题,并且详细提出他的建议,连同取得 驾驶执照的经过,写成书面材料交给人事主管。 很快罗尼尔先生就召见井上。一见面罗尼尔先生用中文说: “以后就叫你胡荪先生……” 话没说完他就捧腹大笑。笑过了说: “如果我能当上首相,一定推荐你去军情五处,但是作为银行经理我一定不 要你这样的雇员。太可怕了,你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犯罪!不过我相信,未来能够 跟我们竞争的一定是你这样的人。” 井上不知道他这是赞扬还是嘲讽,尴尬地笑笑。罗尼尔先生意识到自己的话 不太友好,他站起来紧紧握住井上的手说: “有趣,就用胡荪这个名字,我为你保密。从此,你跟着我!” 果然罗尼尔先生就在他秘书对面给井上安排一个位置,任命胡荪为他的临时 助理。 这样一来改名胡荪的井上就可以去熟悉任何部门的工作,并且经常陪同罗尼 尔先生外出,渐渐进入罗尼尔先生的社交圈子。 罗尼尔先生开一辆林肯车,得空就指导胡荪学习驾驶。没想到学会开车一点 不难,没过多久胡荪就能初步驾驶。 这时候才发现那本假的真执照果然畅行无阻。既然如此那两千多就不算白花, 也就不用再去折腾可怜的交通值勤退款。只是井上必须时刻记住自己叫胡荪。 进入罗尼尔先生的社交圈后,胡荪的英语水平进步很快。而且在这样的圈子 里能够增长见识,不知不觉中胡荪就在把自己洋化。至少在行为上,总是要去模 仿。 时令进入夏天,胡荪焕然一新。 TIM 每月给他三百美元津贴,这是意外收获,胡荪便没有觉得这是劳动所得, 用起来也就不大节俭。 他去红狐专卖店买了很多衣服,把自己从头到尾彻底更换。也不坐电车了, 没有汽车给他开就坐出租车,时刻都在注意模仿绅士风度。 不过一到夜深人静就会非常难受,总是要去思念。 他依然不敢去幻想,他的心因此飘忽不定。他把这样的情绪倾注在写作上, 尽可能写得含蓄。他知道宁昕儿是一只高高在上的飞鸟,害怕被他一惊吓就飞走。 他宁肯这么守候着,因为他心乱如麻,不敢相信他能给宁昕儿带来幸福,同时又 不甘心寄生在宁昕儿羽翼下,更不愿意做第二个罗凯风。 总是思念宁昕儿对不起先英,他便不时给先英写封信。同样不敢明确表示什 么,他喜欢先英但是没有爱的激情,因此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追求。他相信先英唾 手可得,可是一想到追求先英不是因为爱便有一种罪恶感,便十分苦恼。 这天收到先英的回信,信中净是快乐,感染得胡荪乐不可支。 可他随即便是去想念宁昕儿: “她快乐吗?” 宁昕儿隐约透露过,她小时候很孤独。母亲带她离开桑梓堂后几乎不能照顾 她。那将是怎样一种生活?胡荪努力猜想,因为心疼而情绪低落,甚至悲伤。不 过倒是调动起创作激情,竟然浮想联翩写出篇小说来。 他非常满意这篇小说,随时都揣在身上,更愿意相信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罗尼尔先生的秘书对胡荪说,她接到个电话,对方说从乐原来,住在普济医 院,叫井上李如果方便就去一趟。秘书回答没有叫井上李的人,对方坚持说一定 有,是乐原承天宫信用社派到TIM 学习的。于是秘书问胡荪: “知道谁是井上李吗?” 胡荪撒谎: “原先准备派井上李来学习,后来换了我。我代表井上李去看一下吧!” 出来后胡荪想:“这会是谁呢?”他拿上写明地址的字条,坐出租车去寻找。 普济医院很小,环境特别幽静。没有多少病人,似乎医生护士反而比病人多。 问到12号病房,居然是一座小别墅。高大的树木浓荫蔽日,草坪起伏不平, 碎石铺砌的小路弯弯绕绕。 在一条人造小溪边,树阴下支着一把巨大的五彩遮阳伞,伞下一个穿着休闲 服的人斜躺在藤椅上看书。 胡荪猛然一阵剧烈心跳,他不敢相信会是宁昕儿。几步冲上去,激动不已: “怎么会是你呀!” 宁昕儿用书盖在脸上,轻轻颤抖。 胡荪揭开书,见宁昕儿眼圈都红了。胡荪小声问: “怎么就病了?” 宁昕儿直起身,倏然脸红,马上又是不冷不热说: “没有大病,谢谢你来看我。” 胡荪拖过旁边椅子,靠着宁昕儿问: “来多久了,怎么才告诉我?” 宁昕儿看看胡荪,突然捂嘴笑: “为什么一身都穿红狐?” 胡荪看宁昕儿笑得这么开心,进一步逗她: “穿上红狐就像见到故乡亲人。” 宁昕儿一愣,慢慢低下头问: “真是喜欢吗?” 胡荪吃了一惊,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所措,心都颤抖了,小声说: “喜欢。” 宁昕儿不说话,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特护小姐来说该吃午饭了,胡荪说: “那我先回去,下班再来。” 宁昕儿轻轻摇头,胡荪问: “只有你的午饭,不回去我吃什么?” 宁昕儿顽皮地笑: “看我吃,剩下的归你。” 胡荪哈哈大笑: “那也是求之不得啊!” 进入房间,餐桌上摆好饭菜,都是营养餐。宁昕儿一蹙眉抱怨: “就不知道换点花样。” 胡荪逗她: “这么多好东西,你不吃我就吃啦。” 宁昕儿抓起一只鸡蛋搡进他手里,将一盒酸奶往他面前重重一杵。胡荪瞟瞟 旁边忙碌的特护小姐,不尴不尬笑笑。 酸奶太稠,他没用吸管,溢出了嘴角,伸手拿餐巾纸,宁昕儿把住不给他。 胡荪说: “那我就用巴掌抹啦。” 宁昕儿不为所动。胡荪便学老农民的动作,张开大巴掌一抹嘴,还“哧溜” 一声。宁昕儿忍俊不禁,大笑着趴在桌沿,笑得浑身颤动。 胡荪把她看着,看着她雪白的后颈,看着她薄如蝉翼的黄色丝织睡衣透露出 若隐若现的腰背,看得痴痴呆呆。 宁昕儿笑够了,抬起头,迎对着胡荪的眼睛。马上怔住,她发现那眼睛背后 燃烧的深情,一阵几近痉挛的颤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心狂跳不止,血液奔流,旁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甚至 忘记了羞涩…… 还是宁昕儿首先惊醒,她红着脸瞪了胡荪一眼,便低头不语。 一时没话说,胡荪忽然想起,缓缓掏出几张纸: “先别生气啊,这只是小说。” 宁昕儿一把抢过来,背过身看《我不关闭窗户》: 宁昕儿眼前并不总是黑暗,睡梦中也是多姿多彩。她没用眼睛看过世界,只 是始终把心灵敞开。 越来越不乐意妈妈告诉她太多,包括妈妈说:“我们搬新房了,这是二楼… …”她马上打断妈妈的话:“我知道,还有个阳台,它像妈妈讲的十里长亭。” 妈妈说:“没那么长……”她固执地说:“不,阳台连着花园呢!”妈妈说: “花园在窗户下面……”宁昕儿噙着泪水说:“我想,我们应该住在花园亭楼上, 还有石子小路通向围墙外面的山坡。”妈妈哈哈笑:“噢,是的。那么再给你添 首诗吧。‘亭楼高不过宫墙,也见人行千里上;一度再度量相思,天涯与它一样 长。’”从此妈妈不再多说,把时间和空间都还给女儿。 宁昕儿喜欢守望在阳台,努力寻找没有抱过她的爸爸。她没有忧伤,隐约听 见过爸爸的呼唤,相信爸爸不会抛弃她只是迷路了,她想站在阳台给爸爸招手, 害怕爸爸找不到这个新家。 过了春夏又历秋冬,宁昕儿不停挥动的小手已经很累,但仍不肯停下。当太 阳温暖的照耀到床头她一蹦就跳起来,仿佛看见爸爸的影子。尽管又是被黑暗峰 峦遮挡,宁昕儿并不埋怨。妈妈说没有耐心将失去机会,缺乏宽容心灵将笼罩乌 云,她不愿意爸爸看见女儿不够耐心和宽容。 直到花盆沾上露水宁昕儿还灿烂地笑着,仍旧举起手像风中花瓣一样努力吸 引远方的目光,同时细声低语:“爸爸,知道你就在那丛林里……”说着就哭了。 宁昕儿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后开始沉默。妈妈不能排遣她的孤独,她也不知 道心存另外的什么渴望,总是惆怅。 直到有一天,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其实这声音早就存在,只是现在才注意 到像亲切呼唤,她开始明白自己另外的期盼了。 还在睡梦中她就被唤醒,急切地扑向阳台,熟练推开纱窗,再推开玻璃窗, 然后从防盗窗不锈钢栅栏中放下小小吊篮,取回自家的豆浆。 完成这一切只在瞬间,却能给她带来一天的快乐。听那声音渐渐远去,宁昕 儿偷偷模仿:“豆浆,卖豆浆喽——”禁不住咯咯欢笑起来,直笑得脸都红了。 这样的脸红是感到害羞,怕人听见她的模仿声。可是她十分乐意模仿,于是 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类似窃窃私语。 从此每天都有明确的期待,甚至提早醒来,裹在温暖的被窝静悄悄等待。那 声音仿佛来自天籁,一开始细弱悠远,随着黎明风声袅袅传来,如同雨露滋润她 充满阳光的心灵。她能够看见这是个英俊少年,眼睛特别明亮,目光温和含着羞 怯。少年“吱吱”蹬着三轮车,越来越接近,“卖豆浆喽”就像专门唱给她的歌 声。宁昕儿喜滋滋地摸索到窗前,相互没有一句话,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千 言万语。 连续几天窗外飞雪,“豆浆”依然不间断。 这一天那声音嘶哑,放下吊篮后听到一通剧烈咳嗽,宁昕儿的心颤抖起来。 咳嗽持续好久,宁昕儿终于开口:“你冷吗?”话一出口就满脸绯红,赶紧低下 头,任由一头披肩发把脸庞覆盖。咳嗽停止了,那声音说:“对不起,耽搁你了。” 宁昕儿想再问一声“你冷吗”,却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一声粗暴的驱逐:“狗东 西,滚!”这是楼上的野蛮邻居,不止一次抱怨“豆浆”扰了他的清梦。紧接着 “咣当”一声,野蛮邻居扔下瓶子砸在三轮车上。宁昕儿听见“豆浆”慌忙逃跑, 同时听到一声啜泣。 雪停了但是积雪没有融化,三轮车深陷在雪泥里,“豆浆”吃力得快蹬不动 了,宁昕儿听见“豆浆”在急促的喘息。接着又是咳嗽,比以前咳得还要厉害, 继续挣扎着吆喝:“豆……浆……”吆喝声戛然而止,一个沉重的花盆或者类似 的东西砸下来,有人惊心动魄呼叫:“不得了啦……”宁昕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心同时在破碎。 “卖豆浆喽——”这样的声音第二天同样从窗外传来,不过由男声变成女声, 似乎饱含泪水,清晨的风中因此回荡一丝哀怨。 妈妈说再不会有人砸他们了,野蛮邻居已被逮捕。“可是,”宁昕儿不明白 :“他为什么非要卖豆浆呢?”妈妈说:“想赚我们的钱。” 宁昕儿仍不放弃在阳台守望,她相信“豆浆”是回家了,也许“豆浆”的家 正好在爸爸迷失的丛林。果然如此的话她默默祈求“豆浆”带信给爸爸,有个双 目失明的姑娘总是打开窗户等待。爸爸一定知道这是他女儿,就会迷途知返,而 且带上“豆浆”来做客……宁昕儿又一脸羞红了。 没想到自己在井上心目中如此纯净如此善良如此美好,像天使一样,宁昕儿 热泪盈眶。她想说“你就是‘豆浆’”,没说出口,千言万语一起饔塞在喉咙。 她太感动了,不能自制,十分想扑过去,可她只是捧着脸,眼前湿漉漉模糊一片。 特护小姐慌慌张张进来: “ TIM银行打电话到医院,找探视十二号的胡荪先生。要他立即回银行,有 非常紧急的事。” 宁昕儿揩着泪十分恼怒: “胡扯,哪里来的胡荪!” 胡荪说: “我就是。” 看宁昕儿一脸茫然,胡荪小声说: “可能是罗尼尔找我,这老头找人一刻都不能耽误。” 宁昕儿仍在揩眼泪,点点头柔声说: “办完急事就过来。” 胡荪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橐——橐——”声渐远渐逝。 走出门,站在阳光底下胡荪又停下来,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道想过多少事。 回到TIM ,有人在等候他。那几个人胡荪都不认识,他们叫胡荪外面讲话。 走出TIM 大门,一个人拿出拘捕令,大喝一声: “收起你的伪装吧,胡荪先生!” 原来他们是乐原市公安局的…… 乐原市地方金融监管办主任封谷博士个性鲜明,工作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正确,又是个富有理想充满激情的人。 他想拿出承天宫信用社试行股份合作制改革,让私人资本控股,从而摸索地 方金融机构的发展方向。 承天宫和通达堂解放前都是熵家的,解放后承天宫被收归国有。于是封谷博 士首先找熵家商量,看他们有没有兴趣控股承天宫信用社。 熵家堂号叫通达堂,习惯上称他们居所为通达堂,后来就用通达堂代替熵家。 通达堂是统战对象,政府对他们很照顾,解放以来一直允许他们住在这座豪 宅大院。落实政策时又把不当征收财产退还,这使得他们拥有必要资本。加上特 别善于抓住机会发展自己,改革开放不久就重新成为豪门大户。 现在听封谷博士说公家愿意退让出承天宫信用社,通达堂喜出望外,当即表 示他们愿意进入。 承天宫信用社注册资金一千万元,其中以承天宫部分建筑物折价八百万元出 资,社员股金二百万元。 经过重新评估,信用社已经资不抵债,实际亏空超过八千万元。通达堂肯定 不接受零资产转让方案,然而信用社的负债主要是客户存款,这就决定了不可能 通过破产清算逃废债务。 封谷博士建议,整个承天宫的评估价为一亿,投入信用社仅是其中八百万元。 如果将整个承天宫出售给通达堂,不仅弥补了亏损,还不必对信用社股权进行变 更,只需要对承天宫产权变更登记,这就在表面上规避了私人开办银行的政策禁 区。 负责国有资产管理的财政局不同意,他们认为承天宫只是对信用社承担有限 责任,至多那八百万元投资颗粒无收,而不应该由承天宫一家来承担信用社全部 亏空。 封谷博士便去解释,信用社与一般企业不同。八千万元亏空如果不由承天宫 承担,就要由存款人承担,或者政府承担。要存款人承担信用社亏空肯定闹得天 翻地覆,到头来还是只能政府承担。反正是要政府承担,从财政拿钱贴补与出售 承天宫贴补有什么两样? 封谷博士又向靳天枢副市长解释,现在撤退出来政府只要承担八千万元损失, 再拖下去窟窿越来越大,到那时再大的窟窿也要政府填补。 靳天枢倒不担心窟窿,他更多的考虑是私人开办银行的政策风险,因此他同 样不能接受这个方案。 封谷博士只得请熵翠晴出面游说。靳天枢是桑梓堂的人,跟通达堂也是通家 之好,一看熵翠晴都出面了只好同意。不过他要求秘密操作,毕竟私人开办银行 的禁区还没打破,免得刺激各方面神经。 为了操作上更加隐蔽,决定由通达化工厂和通达制药厂收购承天宫。 通达化工厂和通达制药厂都是通达堂私人企业,但在工商局注册登记的是股 份合作公司,因此从形式上隐蔽了这两家工厂的私人性质,也就进一步掩盖了私 人开办银行的事实。 通达堂派出肖慧如管理信用社。她一向只是管理家族财务对银行业务并不熟 悉,同时作为长媳,家族其他事务还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她时常感到精疲力竭。 已是夜深了慧如还在跟先昆嘀咕,翠晴初步答应收下井上做养子,只是委屈 了先英,她就不能跟井上谈婚论嫁。 作为家中长子的先昆统管化工厂和制药厂,已经疲乏不堪,但他承担着父亲 般责任,尽管哈欠不断还是没有睡意。 他一边跟慧如嘀咕,一边伤心: “先英好不容易才看上个人,又要牺牲……” 突然夜空中传来哭声,又是丁冬的哭泣。慧如很生气,居然说出句粗话: “丁冬哪来的骚劲,非要整死先仲才甘心啊!” 先昆逗笑: “什么叫骚劲啊?” 慧如也禁不住笑,推动先昆一起去劝阻丁冬。 两口子披上衣服去那座叫皂田房的院子,已经灯火通明。 丁冬只穿件薄如蝉翼的黄色罗纱睡裙,连内裤胸罩也不穿戴。慧如拿衣服给 她,她一把摔掉: “没法过了!” 先仲一脸羞愤,双手捧头跌坐在椅子上。 翠晴冷峻地把丁冬盯得一言不发。面对婆婆冰冷的目光丁冬有些害怕,扭头 对慧如哭诉: “十天半月都没一次兴趣,不是野女人满足他就是他不是男人了。” 翠晴突然厉声呵斥: “没有不发情的公猫,只怪母猫不会叫春!” 慧如“扑哧”一声哈哈大笑,逗得先英、丁冬跟着笑起来。翠晴接着说: “结婚多年都要过一道坎,不换点花样就腻烦。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要只怪 别人,多想自己还有多少新鲜。” 见婆婆越说越露,慧如过来堵她嘴: “妈你说什么呀!” “你们不懂,要做长久夫妻不一定非得同甘共苦,必不可少的倒是那份新鲜。 两个血缘上毫不相干的人,不是图那点新鲜怎么合在一起。什么爱情?鬼话!那 是早先的痴痴癫癫。同睡一张床、一起承担责任就是夫妻,离开这两点只会互相 挑剔互相指责互相埋怨,后来就生仇恨。做到这两点可不容易,早先都新鲜但是 不习惯共同承担责任,总是磕磕绊绊。后来总算磨合,又不新鲜了,反而喜欢分 开睡觉,就越来越淡漠。这时候稍不当心就遭外人横插一腿,不是闹得散伙就是 结下一对又爱又恨的冤家。” 从先仲的皂田房回到自己青田房,慧如含着羞涩说: “我好像没有这种需要了。” 先昆说: “成熟透了。” 慧如低声问: “我们生产的合欢圣洁露究竟怎么样?” “自己害自己。你看那先仲,为了满足丁冬偷吃合欢圣洁露,精气都耗干了。” “肯定丁冬也在吃,不然怎么会半夜还做那种事。” 先昆重重叹息: “妈知道了要气死!” 慧如笑嘻嘻问: “你怎么不去尝一尝?” 先昆长叹一声: “这个家啊,不能净胜女人呀!先仲蔫了,要是我也蔫了,丁冬再过十年也 是孩子,靠你和先英?哎呀睡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