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乱神 上次井上向公安招供铜铸观音送给巴偏花了,公安便追去青海,给巴偏花找 出好多麻烦,甚至惊动了当地公安,差点掀开巴偏花老底,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巴偏花不知道当中的来龙去脉,深恨井上做事不仁不义,连带对宁昕儿也存 了猜忌。 他传话来威胁,如不给他个合理解释,就要中止跟乐原纺织集团的合作。 宁元一得知此事十分生气。他又签订了一张巨额的出口沙图什合同,一旦巴 偏花掐断原料后果不堪设想。他责令宁昕儿亲自赶去青海赔礼道歉,同时探讨有 没有可能跟巴偏花结盟,像现在这样完全受制于对方终非长久之计。 宁昕儿没有心思理睬巴偏花,先赋住进通达堂后她横竖不舒服,天天都在为 此烦恼。 宁昕儿总是担着一种心事,先英虽不算花容月貌但另有一种美好。她像百花 香囊,不如宁昕儿艳冠群芳,但是她能持久馨香。这在于她的性情惹人怜讨人爱, 而且也是富家千金,如今先赋跟她哥哥妹妹朝夕相处,怎么保证不会日久生情。 先赋每天来一趟。这会儿快下班才来,宁昕儿已经不高兴,又听见先赋在套 间外面跟秘书嬉笑。秘书把住门嘻嘻哈哈: “此门由我管,此门有我看,要想过得去,留下买路钱。” 先赋跟她嬉戏,直逗得她欢笑不止,宁昕儿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瞟见先赋进门她气呼呼别过脸,先赋笑嘻嘻地问: “什么事又惹得你生气?” 宁昕儿怒容满面: “告诉你熵先赋!跟你通达堂的姐妹嬉皮笑脸与我没关系,但是到我这里, 请你不要放肆!” 先赋愣在旁边,嘀咕一句: “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想骂就骂?” 说完转身就走。宁昕儿流下眼泪,一边哭一边想这个世界没有人真正爱惜她。 虽说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一向在巨大势力庇护下生活她受不得半点委屈。 秘书吓得不敢进来劝,就搬来宁元祺。 宁元祺笑嘻嘻地逗她: “不听我劝,养个相好哪有这么多烦恼,非要死心塌地。” 宁昕儿扑过来打她一拳: “说什么呀,没见过你这种姑姑!” 宁元祺顺手一牵,拉她并排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 “你可是想好了啊昕儿,别怪七姑话没说到家。” “你老几十岁了爱怎么过怎么过,我姑娘家还能像你!” “不是说你非要像我。我和你爸爸都看透了,我们这种人不好结婚。你非要 结婚我们也不阻拦,可是怎么结?你嫁过去还是把他招过来?” 这倒确实是个艰难选择。宁昕儿肯定不想嫁出去,不想脱离桑梓堂,离开桑 梓堂的巨大庇护她惶恐,当年妈妈无可依靠的凄凉情景她历历在目。可是如果招 婿上门,通达堂不同意怎么办?为了先英两家就协商过多少次,一个女儿还不肯 嫁给桑梓堂呢,怎么舍得放个儿子过来? “毕竟只是养子,说不定还可以。” 宁元祺不以为然: “翠晴可不是糊涂人,为什么收养子?我猜就是要圈套个桑梓堂的女儿过去。 先英的事不了了之闹得大家不愉快,再不弥合两家就要越走越远。他们现在势弱, 不依靠上我们很难长久。听说他们两个工厂就在遭人欺负,很想我们帮他们一把, 又怕遭我们吞并。说到底还是不敢相信我们,结成儿女亲家就不一样了……” “扯到哪儿去了,只说我的事!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 “依我说,你不嫁过去也别把先赋招过来。昕儿啊,你一定要听七姑一句, 我们做女人的必须争取个自由身。如果先赋还好就长久一起,不好了撵走就是。” “这像什么话呀!” “你一定不听我也没办法,早晚后悔死你。昕儿啊,丈夫好呢就恩恩爱爱, 不好也没关系,挂个名分就是了,又不少人侍候。” 宁昕儿低头不语,过一阵问: “非嫁非赘,这算什么名分?” “原先也有过,两边祠堂都在册,生下孩子两个名字。不过这要看通达堂肯 不肯不少聘礼,还要看你爷爷肯不肯。” 送出宁元祺,宁昕儿更加心烦,越想越觉得事情渺茫。 又流一阵眼泪,看天完全黑了又想那先赋好冷酷,一走就不回头。想到后来 十分生气: “拉倒,还求你不成!” 通达堂的夜如此深沉,除了秋虫唧唧便只剩风吹树叶的呜咽。先赋不知道宁 昕儿为什么发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空气中隐约传导啼哭,先赋翻身起来出门静听,又是后院丁冬。哭声凄恻, 如泣如诉,在夜空中袅袅飘荡,透着深沉的悲凉哀伤。 丁冬通体透明,总是让人感到她阳光灿烂,差不多无忧无虑。她把光明都奉 献出来,有她在这个家里就不少欢乐。可是一到深夜她就是流泪的红蜡烛,仅仅 渴求过上正常夫妻生活,由于先仲的病弱竟成为一种奢望。三十来岁的人她情欲 充盈,倒成了罪过,家里人都在责怪她耗尽先仲的精气。 这是件羞于启齿的事,先赋不好意思去劝慰,只是叹息。 刚来乐原那样艰辛也没压迫他叹息,现在一路飞升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 他感到自己如同从辽阔草原来到城市高楼夹缝,被云梯托举到高不可攀的空 中,旁人仰望他,眼里闪射出无比的惊讶和羡慕。可在先赋眼里,下面是令人心 惊胆战的深渊上面又是没有尽头,不知道云梯将把他托举到哪里,没有什么恐惧 能够超过步步走向渺茫苍穹。 站在门口池塘边阵阵凉意袭扰,突然眼前闪亮,池塘对面先英房间射出灯光。 丁冬的哭声微弱不足以将池塘边的人从睡梦中惊醒,难道先英也是今宵难眠?先 赋借助昏暗地灯摸索过去。 先英穿件绣花背心,露出光洁圆润的双臂。下身雪白衬裤,趿着绣花拖鞋。 她懒洋洋地坐在床沿低声说: “就是睡不着。” 自从明确是兄妹后先赋对先英满怀感激,不是先英退让他不可能继续接近宁 昕儿。 他也坐上床沿: “我陪你熬更守夜。” 先英侧过身呜咽: “三哥你抱抱我。” 先赋禁不住鼻孔发酸,将先英揽在身边: “我们都对不起你。” 先英不让他多说话,像只小猫一样拱在先赋怀里发抖。过一阵她挣脱出来: “陪我下棋。” 先赋起来摊开围棋棋盘,不时说说闲话倒也开心。 不知不觉天蒙蒙亮,先英说该锻炼了。去年去德国做过手术,医生说如能坚 持锻炼先英残腿还是有望矫正。 先赋陪同先英去花园。丁冬已经先到,她一直不放弃舞蹈,一直坚持练功。 这会儿她稍稍热身突然飞旋,接着凌空翻腾,收身后大气不喘,先赋在一旁使劲 叫好。 丁冬指导先英锻炼,同时要先赋来陪练,不时的哈哈大笑把翠晴吵醒。 翠晴说这是好习惯,吩咐丁冬把那些人都叫起来,她非常担心富贵而娇弱。 除两个孩子外通达堂的人都被丁冬吵起,她招呼大家跳韵律操。 戚八嫂、常二哥、花工等人不愿意也就不勉强。 这套韵律操最好八个人,丁冬要做教练,包括翠晴、先昆、慧如、先仲、先 赋、先英和小九才七个人。于是慧如叫先赋: “把宁昕儿叫来,以后她就不必每天练舍宾。” 先赋没有答应,也不说什么原因。慧如马上猜到两人闹别扭,便去打电话。 不知道慧如对宁昕儿讲些什么,宁昕儿居然赶来,只是一脸冰霜不理睬先赋。 见此情景其他人也不多话,只是一心一意排练韵律操。 都感到非常有趣,清晨的花园里充满笑语欢声。 结束后宁昕儿快步离开,慧如过来推先赋一把,先赋就追上去。 出了通达堂门楼,宁昕儿迟疑一会儿,先赋上去道歉: “不该惹你生气。” 宁昕儿回转身,泪眼盈盈。瞥见常二哥在门楼呵呵笑,宁昕儿羞得满脸通红, 转身钻进停靠在旁边的红色法拉利一溜烟开走。 巴偏花的事还没处理完又出一件事。乐原纺织集团出口美国一批鞋子,被查 出鞋子里遗留三根缝纫针,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卖一船石油给美国人,里面全是水,说不定美国人会当成幽默。但是只要跟 身体沾边的产品,就半点含糊不得,谁要跟他开这种玩笑,山姆大叔一定跟你动 真格的。 所以尽管只是三根缝纫针,外商也要提出巨额索赔,吓得宁昕儿急忙带人奔 赴美国应诉。 通达堂更是面临灭顶之灾,荷兰UP公司可能把明年的订单削减一半。 通达堂的迅速复兴主要是靠与UP公司的长期合作。 那时翠晴辞去她所担任的乐原市外贸局长职务,依靠落实政策退还给他们的 资本办起通达化工厂,主要生产医药中间体SJ,产品全部由荷兰UP公司包销。 先昆、先仲都是恢复高考后的乐原大学毕业生,而且都学的精细化工专业, 他们很快掌握了SJ配方。 掌握配方后觉得生产中间体利润太薄,便准备延伸到最终产品合欢圣洁露。 翠晴去荷兰游说UP公司董事会,希望得到合欢圣洁露订单。在翠晴不懈努力 下终于获得同意,不过UP公司同时要求: 中间体和最终产品不能混杂在一个工厂生产,以方便他们随时可能进行的突 然检查; 产品必须全部返销UP公司,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跟UP公司竞争,同时也是为了 保护UP公司的知识产权。 做到这两点并不困难,他们重新成立一个通达制药厂就把第一个问题解决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反而求之不得。合欢圣洁露类似毒品,在我们国家绝对不许 销售,全部返销给UP公司就回避了法律禁区。 此后的合作一路顺风。随着订单越来越多,工厂的生产能力也迅速扩大。 现在UP公司突然将订单削减一半,那就意味着一半的设备将要闲置,而且因 为达不到盈亏平衡点工厂将因开工不足而亏损。 同时由于合欢圣洁露不能擅自销售,相当于迫使他们关门。 得到这个消息通达堂惊恐万状,先昆、丁冬立即启程去荷兰。 他们一走靠先仲支撑不起两个工厂,慧如便去主持工厂事务,把信用社全部 丢给先赋。 先赋马上调整自己的位置,通盘筹划信用社的发展。 他分别找人座谈,先了解存在的问题。再去四大专业银行了解,他们怎么操 作,为什么要那样操作,逐一进行利弊分析。 接着走访客户。他记住罗尼尔先生的忠告: “从不给银行增添麻烦的客户可能是愤怒客户。” 于是首先倾听这类客户的意见。 又去拜访在旧社会私人银行工作过的老前辈。一位担任过金城银行襄理的老 前辈给他讲: 地球上的空气只有百分之二十靠森林提供,反而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海洋藻类 能够提供百分之八十氧气。这是什么意思呢?不要排斥小客户,排斥他们银行相 当于在缺氧环境下生存。 这个提醒很有价值。可是小客户抗风险能力太弱,而且他们具有很强的腐蚀 性,怎么保证信贷员不被他们祸害? 这位老前辈说,任何一条价值链都是由大客户和无数小客户组成的,在争取 大客户时将同一价值链上的小客户也争取过来,而不是孤零零地与一个两个小客 户往来,如此就能形成必要的制约。 先赋豁然开朗,马上想到连环公司,注册资金才五百万,向它承诺一亿也没 有多少风险,就是因为它寄生在一条可靠的价值链上。 由此进一步想到,那些寄生在连环公司身上的小客户,同样可以如法炮制争 取。果然如此的话,一个信贷员只要牵住一条价值链就可以无限发展。 完成这一系列调查走访后,先赋逐渐形成一套完整思路,再以封谷博士编写 的操作手册为蓝本,他决定对信用社的内部体系重新构建。 首先调整机构: 任命仰秀为客户经理部主管,负责管理客户经理并指导营销活动; 戊成松为账户经理部主管,负责管理账户经理并指导柜面操作; 原先的风险科长改任风险预警和灾难救助部主管,负责风险控制和处置突发 事件,并对各部门出现的争议进行仲裁; 研究开发部主管则让牛弯来担任,负责处理疑难问题和创新设计; 提拔一个计算机系毕业的年轻人担任中心维护部主管,负责控制内部各类操 作活动; 康同为后勤保障部主管。 他又说服翠晴、慧如同意,向客户经理以上人员每人透支一辆轿车,向每个 职工透支一套令人羡慕的住房。 为什么必须透支?那就是随时可以收回,也可以永远不收回。相当于给他们 套上一根金光闪闪的绳子,外人看看羡慕得很,他们则非常清楚,只要不努力工 作就会被勒得难受。 跟着先赋又组织培训,专门去上海请罗尼尔先生派来教员。 TIM 的教员采取互动教学,大量通过案例分析启发大家讨论,有立竿见影的 效果。 慧如管理下的承天宫信用社本来就比较规范,先赋再来锦上添花,渐渐声誉 雀起。先赋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推动业务发展。 正在这时出现重大政策变化。信用社一向靠拆借资金发放贷款,人民银行融 资中心突然通知不再向信用社拆放资金,同时不允许再用拆借资金发放贷款。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马上资金就断流,信用社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困境,随时 可能被迫关门。 先赋只得请翠晴出面,翠晴担心: “靠我面子可以弄点存款,可是不能一直靠面子填补资金窟窿呀!” 先赋详细解释: “我们原来一亿存款就一亿资金,现在我有办法把一亿存款变成几亿资金。 怎么变呢?假如天底下只有一家银行,用百分之九十发放贷款一亿存款将变成十 亿资金,这叫货币乘数效应,正因为如此银行才能创造货币。但是有个前提,资 金必须在一家银行体内循环,如果漏损百分之十,创造出的资金就不是十亿而是 只有五亿。所以关键是控制漏损率,怎么控制我已经想到办法。” 翠晴将信将疑: “你这解释弄得老娘我头昏。我不管你怎么操作,这回凭妈的面子活动一圈, 下来就是你的事。三儿啊,妈的面子只好用一两次,多用就没人理睬了。” 从工厂账户上提出一百万现金,先赋跟着翠晴去几家存款大户活动一圈,弄 回五亿存款。 这样算融资成本不低,应该迅速将五亿资金运用出去。但是先赋不着急,如 果不能控制漏损率,全部运用出去也就五亿资金。只要把漏损率控制在百分之十 以内,他就有可能将这五亿资金创造到二十五亿,按百分之四资产收益率计算, 光这一笔资金就能每年净赚一亿利润。 没有人不觉得先赋在吹牛,然而他奇迹般地实现了。不仅缓解了资金压力, 还每月以一千万的利润滚雪球一样增加,直把一家人乐得喜上眉梢。 两个工厂加宾馆一年累死累活也才八千万利润,照这样的趋势,信用社半年 就能实现八千万利润。 即使慧如也目瞪口呆,不知道银行可以这样做,不知道银行的利润如此惊人。 宁昕儿从美国回来后,马上赶去青海。 她迫切需要巴偏花支持,如果巴偏花中断原料供应,宁昕儿就不能保证沙图 什的正常生产,宁元一在国际市场上签订的出口合同将因为不能履约而面临进口 商天价索赔。 在美国的官司已经败诉,如果再出现索赔,宁昕儿父女就不能对家族交代了。 家族里也不平静,爷爷准备卸任,大伯、三姑一伙拼命活动,他们想接掌桑 梓堂。宁元一、宁元祺这伙更加想掌舵,靳天枢父母也就是宁昕儿二姑、二姑父 也有相当实力,同样蠢蠢欲动。 这时候都希望对方出错牌,宁昕儿肯定支持爸爸,想置身度外也不可能。 风尘仆仆地赶到青海,听宁昕儿讲了骨箫的事巴偏花仍未释疑。他已经杯弓 蛇影,总是担心桑梓堂出卖他。 不过他没有继续纠缠那件小事,他带宁昕儿去可可西里。海拔太高,宁昕儿 高原反应很强烈,整天晕头转向。 巴偏花打算在这里建设藏羚羊保护和人工养殖中心,实际是秘密收购藏羚羊, 再通过铁路将羊毛转运到乐原。 这样做风险很大,即使躲过林业公安打击,也难逃铁路公安法网。虽然巴偏 花有能力疏通一些林业公安,也有能力疏通一些铁路公安,但是政府对盗猎贩运 稀有动物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一笔失误就有可能血本无归,还将锒铛入狱。 巴偏花向宁昕儿提出: “风险大家来担,办法大家来想。我是小民百姓,整死我像拍个苍蝇。你们 是通天入海的人物,能够出来帮我撑一把伞,好帮我遮住大半个天。” 宁昕儿自然清楚这当中的风险,所以她一直坚守一条底线,那就是决不参与 到盗猎贩运活动中,她只收购羊毛。同时决不上门收购,必定要把交易地点放在 乐原。 收购藏羚羊羊毛不能说合法,但是也可以说未必违法,只要放在乐原地面上 交易,宁昕儿就能保证自己的活动不被追究法律责任。 现在巴偏花要将她拖进泥潭,期望借助桑梓堂巨大势力替他的违法活动遮风 蔽雨,宁昕儿不能答应。 可是巴偏花就摊牌了: “如果你们不肯参与,那我也要金盆洗手,你们需要的羊毛只好另找卖主。” 宁昕儿吃准他这只是威胁,作为西北地区最大的盗猎团伙,怎么可能立地成 佛,即使巴偏花想洗手不干,他手底下那么多人也不会答应。 但是如果风险确实超过巴偏花的承受能力,哪天他被一网打尽,宁昕儿的货 源也将不得不告罄。 宁昕儿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打电话给父亲。 宁元一说可以共担风险,但是两头风险都要共同承担。 一方面乐原纺织集团与巴偏花共同承担组织原料的风险,另一方面巴偏花也 要与乐原纺织集团一起承担进口商可能索赔的风险。 也就是说巴偏花必须确保原料供应,如果不能按期足额交货,一旦进口商索 赔巴偏花同样难脱干系。 同时宁元一叮嘱宁昕儿,叫她不要亲自出面谈判,把这件事交给她的羊毛衫 厂厂长做。万一起风浪,一切都由那个厂长承担下来。如果厂长承担不起,上面 还要进一步追究后台,反正宁昕儿持有加拿大护照,就溜之大吉,先去国外庇护 起来,等家里人把各方面疏通了再回来。 正好宁昕儿不适应高原气候,就叫陪同她来的羊毛衫厂厂长等人留下与巴偏 花进一步洽谈,她则抽身回来。 远远看见先赋守候在候机大厅门口,宁昕儿眼眶一热。 她依然保持着不疾不缓的步伐,目光平视,步履轻盈。华丽的套裙几乎贴身 悬垂,把身体的曲线展现到极致。她含着微笑,“娇波流慧,柳生细腰”,十分 迷人,不少人驻足看她。 走到先赋身边,她眨眨眼睛,先赋知道她不愿意在公开场合表现亲昵,就只 是接过她手里的小拎包。 紧跟在宁昕儿身后的秘书等人对先赋笑嘻嘻点点头,就悄无声息散开。 先赋把宁昕儿带到他的宝马车上,手机突然响,慧如叫先赋赶紧回去。 见先赋急急如律令的样子,宁昕儿别过脸。先赋发现她在流泪,慌忙问: “怎么啦,这不刚才还好好的吗?” 宁昕儿低声啜泣着问: “她们的事就这么重要?” “肯定有急事,不然不会这样紧催。” 宁昕儿不相信,她要一起去看看究竟有什么急事。 先赋和宁昕儿径直来到池塘边水榭凉亭,一家人都在那里。 翠晴站起来笑: “这倒好呢,三儿给我们带个参谋来。” 宁昕儿红着脸问: “你们要商量事情?” “瞒天瞒地也瞒不过你呀!” 慧如欢笑着拖上宁昕儿并排坐下。 先赋问: “真有急事?” 先昆接过话: “UP公司铁了心了,才接到荷兰办事处电话,一定要把出口量削减一半。” 先赋问: “究竟为什么呢,存心整垮我们吗?” 先昆说: “就是在逼迫,想迫使我们转让股份,然后把我们完全控制。现在才明白, 以前是在把我们当牛犊,慢慢喂养大了,可以产牛奶了,这才来占有这头奶牛。 我们一点没有办法摆脱,另外找个销售商就违反当初的协议,他们就可以据此索 赔……” 宁昕儿插话: “这是惯用手法,现在后悔懊恼都没用。我倒有个建议,马上把你们工厂关 闭。” 翠晴想了想说: “这倒提醒我,看看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一起商量,立即关闭工厂,让UP公司措手不及。 停止供货后UP公司的客户就会向UP公司索赔,UP公司如法炮制也会向通达制 药厂索赔。因此当务之急是把通达制药厂的财产转移,使UP公司的索赔无财产可 供执行。 怎样才能迅速转移财产?先赋冒出个主意,由承天宫信用社贷款给通达制药 厂,然后把工厂整体抵押给信用社。 工厂获得这笔贷款后,怎样才能把资金隐藏起来呢? 宁昕儿建议,由桑梓堂海外的宁记和顺公司向通达化工厂下一笔订单,通达 化工厂向通达制药厂做一笔虚假销售,通过这样的关联交易就可以把通达制药厂 资金划付到通达化工厂,再由通达化工厂将资金隐蔽转移到宁记和顺公司。 翠晴没有表态,宁昕儿立即明白了翠晴的担心。 如果资金划付到宁记和顺公司后桑梓堂黑吃黑,通达堂可就哭天天不应喊地 地不灵了。而翠晴又不能要求桑梓堂提供相应保证,桑梓堂愿意这样做已经非常 帮忙了,再要对方提供保证就是公开表明根本不相信对方。 翠晴说这个话题暂时搁置不提,宁昕儿只好笑笑。 无论桑梓堂还是通达堂的人,没有得到正式邀请一定不在对方家里用餐。在 他们看来主动凑上去是蹭饭吃,是自轻自贱,非常忌讳。 一看快到晚饭时间宁昕儿告辞,其他人也不多挽留。 先赋想陪宁昕儿去外面用餐,他看看翠晴,翠晴假装没看见。如果不是必须 的应酬,翠晴决不同意任何人在外面用餐,在她看来如果都去外面用餐这个家就 破碎了。 晚上大门按时关闭,没有特别理由不能随便进出。 其他人都去搓麻将或者看书看电视,先赋喜欢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躺椅上。 他跟宁昕儿打手机,说着说着宁昕儿就低声啜泣。她不说为什么突然难受, 先赋猜想她感到孤独。先赋说他不忍心破坏通达堂的规矩,不想惹翠晴生气,希 望宁昕儿过来。宁昕儿却不肯,怕人家说她下贱。 看见慧如朝这边走来,先赋挂断电话。 工厂的事一烦心,早晨的韵律操就自然取消,一下子都变得无精打采。原先 早睡早起,把第二天清晨作为一种期盼,现在没有期盼了黑夜就特别漫长。 慧如在旁边看一阵先昆等人搓麻将,索然无味。又去逗忠然、忠也,两个小 东西自有他们的乐趣,不要慧如在旁边打搅。先英拽住小九,在教她识字画画, 慧如也是插不进去。 她知道先赋同样寂寞得很,可是她越来越注意避免跟先赋亲近。她有一种奇 怪的感觉,跟先赋在一起会莫名其妙的兴奋,这样的兴奋令她感到恐惧。 通常她总是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是前些日子有些迷乱,近 来忽然惊醒,认为自己在走向放纵。这样的觉醒令她羞愧,她把自己重新封闭起 来。 可是她就没有激情没有期盼了,甚至没有兴奋,日复一日重复着生活单调的 循环。 她几乎带着忧伤,漫无目的在院子散步。不知不觉又到先赋门口,看他打手 机,慧如笑着念句古诗: “冷漠宫墙三重门,隔不断愁思恨缕。” 先赋哈哈大笑: “大嫂这是念给谁听啊?” “谁爱听就听。” 先赋起身给她让出椅子,慧如说: “不陪你瞎扯,我要去歇了。” 走两步她又回头,朦胧的灯光下她是那样模糊。先赋能够感觉到她在等待呼 唤,可是谁都明白这样的呼唤接近诅咒。 看慧如的背影消失了,先赋同样难受。这个家没有把先赋当外人,他们不仅 在财富上还在感情上接受先赋共享,先赋特别感动,惟其如此他十分珍惜这种家 庭的温情。 这是一个缺少男人的家庭。先仲形同虚设,先昆又是那样疲乏,越来越多的 女人开始对先赋倾注越来越多的情感。 先赋曾经想回避,承受不起这么多的依恋,可是又觉得回避是逃避责任,他 有责任将通达堂肩负起来。 一阵风过,带着秋凉。天空一片漆黑,通达堂的夜竟是如此漫长。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