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简思回到家中的第一天,正好赶上沈让值白班。 沈让将她送回家里,然后换了一件衣服上班。 简思闻着熟悉的味道,有些遗憾,因为大米还在许圆圆的家里。 她先将屋子从头擦到尾,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然后将所有的窗帘卸下来, 沈让所有的衬衫,她一一洗好,然后熨平,挂在衣柜里,简思看着满是衬衫的衣柜, 将脸贴在上面。 天又开始短了起来。 下午四点才过,整片天空云层越来越密集,乌泱泱的暗。 沈让站在对面看着这座高楼,他在这里站了一天。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一阵风刮过,他将眼眸定向天空。 厨房里简思忙得满头都是汗,细细盈盈的汗水顺着侧脸滑落,她身上穿着可爱 的小熊围裙。 厨房中上方是小小的橘色小灯,灯光亮度并不是很大,有点淡淡的晕暗。 她快速的将洗净的蔬菜,羊肉,鱼丸,鱼排,海带结全部放好。 水烧滚了,她将一袋的红油料倒进去,一下子屋子内全部都是辣味,她盖上盖 子。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小挂钟,然后跑出去打电话。 茅侃侃和许圆圆一人坐在桌子的一边,可这次饭却是他们吃的最难以下咽的一 回,两个人谁都没有动手,只是坐着。 沈让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他脱掉鞋子,大米跑了过去咬他的脚。 沈让脱掉外衣走进厨房。 简思站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瓶洋酒,满满的倒入四个杯子里。 她看着三个人一圈,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几回嘴,还是说不出,眼睛发辣,鼻 子发酸。 简思一仰脖将酒仝部倒入喉咙里,一股烧灼感马上蹿了上来。 茅侃侃和许圆圆谁也没有拿那个杯子,沈让低垂着脸。 简思捂着脸。 “沈让,我们分开吧,我不想偷愉逃走,我想正大光明的走……” 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沈让拿着筷子吃着羊肉,一下一下从锅子里取出肉,然后在放入口中,这个过 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伴随着碰地一声,整张桌子都被他砸了。 沈让的头顶四周戾气不断的充斥着屋子的安一个角落。 “你再说一次?” 沈让身上所散发出来急风暴雨一般的狂烈瞬间吞没了简思的意志,她抬起眼睛 看向沈让,定定的看住他。 “我说放了我,我太累了,和你一起我很累……” 简思的眼中霞覆盖了一层水汽,水珠从眼眶脱落,滴落在地板上,而沈让眼中 的泪水也伴着她的泪落下。 简思被沈让眼中的覆灭吓了一跳,下一秒她整个人的身子已经被捉起。 沈让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她的抱鞋落在地板上。 大米看着简思被捉起,呜呜地围着沈让打转,最后狠狠咬在他的腿上,侃侃将 大米抱开。 “不可能放你走,除非你死在我身边,我就放。” 沈让的声音依旧低低的,他的泪水脱了眶。 喉结上上下子的滚动。 茅侃侃点了一根烟,别开眼。 而许圆圆却将脸别开。 大米从茅侃侃的手掌中逃脱开,又照着沈让跑过去,依旧是一口咬在他的脚踪 上。 空中飘起一丝一丝的白雾。 简思眼前开始发黑,头部缺氧,一声细响,整颗心被炸得一片都不留。 红色的依体顺着眼眶流出,流下她的脸,落在他的心上,反复的折磨着他的心。 昏黄的灯光从嵌在头顶之上泄露透出来,沈让用足了劲,指节发白,看着她一 点一点闭上了眼睛,将简思放了下来,死死拉住她的左臂,没有一丝的留情。 简思只觉得手臂都要掉了,他要干什么? 茅侃侃终究是看不过去,站起身:“阿让……”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简思不明白阿让的心吗?恐怕就是太了解了吧。 简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着,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简思蹲在地上不肯走,沈让转过身,然后强行将简思给拖了出去,不管她会不 会受伤。 “阿让……”这是做什么啊?简思身体还没好呢。 许圆圆终于出声了,他说:“大侃,别管,松手。” 茅侃侃松开手。 沈让不是没看到简思的腿在地上,可是她受的伤和他比起来什么都不算,自己 傻得将一颗心送到她的面前,以为她会高兴的保护,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扔开,然 后是鄙弃。 她的话象是把他拖进了无边际的深渊里,既然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吧,谁也别 活着。 沈让将简思拖出玄关,大门碰一声带上。 茅侃侃咒骂:“x,这叫什么事,妈的。”一脚踹飞了椅子。 简思不知道沈让要带她去哪里,她不走,他就拎着她走,两只手将她捉起,然 后看也不看的就往车子里塞,沈让身上狼厉之气让她骤然慌张失措,她怕他会做出 什么事,她身上每一条神经都在绷着。 外面天色已经很黑了,简思也看不出是要去哪里。 沈让掏出电话:“你现在带着你哥还有你全家人过老宅那边等我。” 你哥? 顾西朝? 简思心神俱裂抓住沈让的手:“你要干什么啊?西朝有病的……” 沈让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发出好大的动静。 “顾西朝有病是我害的吗?我要为她负责吗?” 难以遏制的悲凉铺天席地滚滚而来,沈让真想为眼前的这个女人鼓掌了,看看, 看看,多么的伟大,连感情都能让,要是得了绝症就能得来别人的爱,干脆老天现 在马上就让他死了算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沈让,从来就没有疯过,为了她简思,疯了多少次? 他掏出心,可她不屑一顾,他去爱护她呵护她,她不稀罕。 她总是在排斥他,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做错了,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卖后悔药 的嘛,要是有,他一定第一个去买。 握着方向盘的手煞白,额角青筋暴突,下鄂抽紧,愈加的狰狞。 她不稀罕是吗? “别想走,我告诉你简思,你要敢离开一步,我他妈马上去你家,你可以试试, 我能不能叫你妈求生不得。” 他就像是一个固执无可救药的神经病,她让他疼了,他就要她疼。 简思的软肋在哪里,他非常清楚。 对于简思来说,沈让重要没错,可是当沈让和妈妈摆放到一起,那么没有选择。 啪! “沈让,敢动我妈我们就一起死了。” 谁也不行。 沈让大笑,眼睛有些发花,五脏六脏四肢百骸,激得他不停冷战。抵御着心底 怒吼,咆哮的想砸碎一切的疯狂愤恨与绝望,直至尝到嘴里血腥的味道。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懦弱与无能,第一次知道自己贱如草芥。 不是贱,是什么? 车子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沈让也不管,开着车子直接就照着大门撞了过去, 马上安寂的房子发出巨大的刺耳响声。 马上院内的灯亮了起来,跑出人来。 大门被打开,车子象是旋风一样的驶进去。 打开车门。 “下来。” 简思不动。 沈让直接将她扛在肩上,身后有车子的声音,陆续几辆丰子随后也跟了进来, 他迈开大步直接奔向二接。 上了二楼直接用脚踹开书房的大门,将简思放在沙发上,转回头。 “去把老爷子叫起来。” 简思脸色苍白的站起身:“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们回去吧,来这里干什么?” 沈让不为所动,简思见他不动,自己抬腿就要离开,沈让强行按住她的手。 顾西朝进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睡衣,身后跟进几个人。 “沈让,你什么意思?叫我们来又带着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顾援北本来还 想不通是什么事,可一看见了简思,就明白了。 他隐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握紧,难道…… 不可能。 顾西朝的父亲在简思和沈让牵着手的地方停留了一阵。然后垂下眼线。 “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对于世界上任何的父母来说,没有人能比自已的孩子更为重要,他提出和沈家 联姻也不过是为了圆西朝一个梦,谁都知道得了这样病的人,拖不过一年半载的, 一年之后他想娶谁那是他沈让自己的事情。 但是,现在沈让这样做,无非就是甩了顾家一个大耳光。 顾母看向简思的目光有些泛着毒,拉过女儿的手,小心的为她批好衣服。 “怎么这么没规矩,到底是为了什么大晚上的要我们赶过来。” 顾母保养的很好,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并不 觉得尖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清雅。 沈备山披着外袍从外面走进来。 从进门开始他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然后定格在简思的身上,显得若有所思。 然后又将沈让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收回视线落座。 “什么事?” 到底是高看了那样的女人,果然有心计,想进这个门? 哼。 “我们要结婚。” 简思的脸马上就白成了一片。 顾西朝眼中带着笑意,带着羡慕,这才是沈让。 沈家两位父母一齐看向沈备山,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顾援北火气直往脑门上蹿猛的站起身子:“你他妈的疯了吧,娶一个乒女?” 沈让手中握着手机,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出手时谁也没看见,就看见了顾援北 捂着眼睛。 “我说了,援北,不要桃战我的耐性。” 简思只觉得冷,却又满手心的冒汗,可是沈让却不放手。 沈让只觉得顾援北骂的人不是简思,而是他,是他混蛋,他不顾她的意愿,强 行将她掳来放在身边。 就算此刻他恨简思也容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字,更何况是这样的字眼,他没杀 了顾援北就已经算是对得起顾家了。 想起自己以前对她的羞辱,想起沈备山可能对简思所说的话。 “沈老……”顾西朝的父亲出声。 沈备山示意他稍安勿躁。 顾西朝站起身,这场闹剧也该谢幕了。 “爸,谁说我要嫁沈让了?你们想的是你们,但是不要将你们所想的强加在我 的身上。”顾西朝看向简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客,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我 累了,就回家了,我希望这场闹剧马上结束。” 简思心里悲凉。 她当然知道顾西朝是什么意思,可是一切都晚了,当她失去女人的一部分,就 一切都结束了。 一场手术将她一切的痴心妄想会部生生切断,她多想去爱他,想给他爱,想陪 伴在他的身边,忘记从前,一切重新开始,她以为命运对她是不错的,兜兜转转最 终还是给了她简思一个机会,一个她可以爱人,也可以让别人来爱她的机会。 可是…… 简思的眼睛发酸。 一切终究是命,求不得的…… 顾援北看着妹妹走掉的背影,抹了一把脸,看向沈让,眼睛里全是狂怒。 “你真行,为了一个女人你出手这样对自己的兄弟,呵呵……” 顾援北追着顾西朝的身影快速离开。 男人的发谊有的时候开始的莫名其妙,有时候结束的莫名其妙。“结婚?”一 直没有说话的沈备山终于出声了。 他如鹰一般的眸子撩起眼皮,看向眼前:“跟谁结?”话音刚落就听见沈备山 的声音忽然提高,已然暴怒:“我告诉你沈让,沈家现在还不是你说了算,没我的 同意别说结婚,就算要养着这个女人也不行,从现在开始把她给我送走。” 他还是太仁慈了,认为这个女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原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有贪婪的心。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杯子碰一声落在小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沈让顺势踢 翻了自己和简思的座位。 猩红的双眼逼视沈备山。 “沈家的人呢?爷爷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计厌的是什么吗?”沈让觉得沈备山的 话真的很好笑,他这辈手最不屑的就是成为沈家的人。 他有多痛恨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有多痛恨沈备山的专制,更是痛恨父亲的薄幸,痛恨沈家的一切。 更痛恨流着沈家血的自己。 “您心里在想什么?认为我会抓着沈家不放?为了打到沈正会不则手段,你说 让我去西朝就娶?我告诉你,沈家的一切我都不稀竿,沈正才是你沈备山的孙子, 我不是,从来就不是。” 沈备山捂着胸口。 沈让将目光转向顾家二老。 “我不会娶西朝,西朝从回来我就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我不能用我的爱去做 补偿。” 顾父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他恕不可遏扬起巴掌就在人家的地方,就在人家爷爷的面前狠狠几耳光甩下来。 “你知道?沈让,西朝是怎么对你的,但凡你有点良心,你能说出这样混账的 话?” 顾父此时如果手中有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毙了沈让,这小子怎么会这么没良心? 这么多年,女儿的一颗心就挂在他的身上,他不说是,也不说不,看着西朝一 个人唱进了独角戏,西朝终于离开了,作为父亲,他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可是等 西朝再次回来的时候,医生却说西朝得了脑癌,如同晴天霹雷啊,他的女儿才二十 几岁,最美好的人生还没有度过。 对于沈让他一直就是怪罪的,如果不爱,为什么要去招惹西朝呢? 既然招惹了又为什么不能爱到底呢? 顾大人嘤嘤的哭泣:“阿让,西朝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你就当发发善心… …” 顾夫人突然看向简思,激动的起身对着简思就跪了下去。 身后是顾父暴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起来。” 顾夫人摇头,对着简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可是小 姐你还有时间啊,有大把的时间,西朝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的,我只是希望她能走 的安心,求求你……” 简思退后,再退后。 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凉。 顷刻间血液回流倒灌,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想到的第一个不是顾西朝的母亲而 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沈备山找到妈妈…… 从今天开始,这一切,要连皮带肉滴着血,全部割舍掉。 她的妈妈也许会为了她跪在别人的脚下苦苦哀求,简思摇着头退后,决不,不 可以。 她几乎就要心软,简思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 她这辈子没有给父母带来什么,带去的都是悲伤,都是伤害。 她母亲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她也不能让这样难堪的事情摊到母亲的眼前。 她要是知道自已的女儿为了钱竟然卖了自已…… 简思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一天父亲的离开,父亲的不螟目…… 沈备山突然起来,抓起烟灰缸竟然看也不看比沈让还要狠,直接砸在沈让的头 上。 顿时鲜血如流水一般,顾家的两个人愣愣地看着沈备山。 “我问你娶不娶顾西朝?”沈备山抖着身子。 “不娶。”沈让回答的坚定。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只为了自己而活,如果没有简思娶顾西朝他会考虑, 可是他决不拿自己的幸福为沈家换取荣耀,决不。 “好,好好……”沈备山一连说了三个好,四周在找着什么,没一会儿拿出一 条藤条。 唰! 藤条抽在沈让的脸上,脸皮上立马红肿起来,沈备山不看,一下接着一下甩下 来。 “我就是要娶她,就算是天崩了地裂了,谁也改变不了。” 沈让冰凉的话语没有停顿的一下字就刺入了简思的心底,心脏猛地停顿。 一丝惨烈的笑跃上唇角,够了。 这辈子就为了这句话,她也够了。 简思冲上前抱住沈让,将脸埋在他的胸媵上,藤条马上就要落在她的身上,沈 让一转,快、准、狠的再次落在他的背上。 他不觉碍疼,真的不疼。 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 简思的心,跳动得越来越慢。 她抱住沈让,低低说着:“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沈让弯下身子抱起她,然后看向沈备山。 “我从未花过您一毛钱,小的时候不懂事,用了,我还了,在您的帐户内,从 此以后,我不是沈家的人。”他说的坚定,然后走出这道房门。沈让将简思放下, 然后蹲下身子。 简思趴在他的后背,他的背温温的暖暖的。 沈让说:“简思,我背你一辈子。”简思说:“好!” 这条路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他就背着她,一路走,一路走。 沈让从不觉得自己苦,可是这一刻他就特别的想哭。 他太苦了。 他委屈。 简思不爱他…… 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他背着她慢慢的行走,一点也不觉得累,沈让觉得幸辐。 不管简思对他如何,他至少护卫了自己的爱情,谁说了也不算,他给了她一个 男人的保证。 又下雪了。 只一会儿地面就铺满了细细的白雪。 他的脚步稳健。 他的发上,眉梢,衣服上都是一层细细的白。 简思记忆里的一部分记忆在重叠,断断续续的重叠,摒弃不好的,将好的尘埃 落定,慢慢累积。 简思要又用多大的抑制才能不哭出声,要用多大的心才能不去爱他? 她死死闭着眼睛,死也不睁开,脸就贴在他的背上。 沈让一身的汗,他又冷又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整个人已经完仝的虚脱了。 简思将被子给他盖好,他捋过她半垂在耳边的发,轻轻一顺,别在她的耳后。 “傻丫头别哭,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眼皮打不开,慢慢的闭上眼睛,手慢慢的滑下。 简思终于还没有忍住,她抖着唇,俯下身亲在他的唇上。 “沈让,我爱你。” 简思快速起身离开房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她知道他听不见的,因为她在他 的水里加了安眠药。 一丝一丝的痛蔓延上来,她坐在地上卷起身体。 心从今天开始,这一切,要连皮带肉滴着血,全部割舍掉。 象是有人在拿刀子害着心一样。 她听见卧房里沈让仿佛梦咒的呢喃和细长的哽咽声,也许他都知道的…… “简……思……” 简思一瞬间的血液仝部凝结起来,咬住唇,只要在用力一点,怕是肉也会被她 咬下来,她快速将行李收拾好,然后提着行李走到门口,大米嗷嗷的叫着,眼皮下 方的白色毛已经全部倒塌,被水迹印刷着。 大米撕心裂肺的呜呜叫着,简思受不了的终于还是带上了门。 大米,帮姐姐好好照顾哥哥! 走出大厦。 一步,两步…… 黑幕属于夜的黑,属于夜的暗,属于夜的沉…… 横空而来的冰风吹起她额前的长发。 再见了,我的爱! 每走一步,就有一万把的利剑刺入心脏,每走一步,心就被撕扯成一干片,一 万片。 月亮的光深深浅浅的落在她的背影上。 拉得长长的…… 风声,雨声凝结成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剥落着她的心肺。 每走一步脚下踩过的都是她那颗已经快流干血的心脏。 还在昏迷中的沈让,突然身体抽搐起来。 巨大的绝望缠绕着他,带领着他走向地狱。 当门被带上,发出极小极小的声音,床上的沈让突然瞪大了双眼。 他的心房突然极具的犯空,难以形容的疼痛,四周快速扫视一下,蹭地掀开被 子,满身满身都是汗,他满屋子在寻我简思。可是没有,没有。 每个屋子他都找遍了,还是没有。 他心中无限的惶恐,客厅的光照得他的脸发亮,透明的亮。 沈让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快速跑出屋子,他的头很沉,很晕,就靠着一股意志 冲了出去,门大敞着。 大米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它冲向楼梯间。 简思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行李放在车后座,看着住了一年多的大厦,收回眷恋的 目光,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一个过程其实并没有用去多长的时间,只是她感觉有一世纪那么的长。 轻颤的睫毛上下忽闪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松,松了握,她脸就是连笑也扯 不出。 “师待,麻烦你开丰吧。” 车子慢慢启动,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简思的脸贴在车窗上,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厦,敛下眸子。 一团白影从大厦的门冲了出来直奔简思所乘坐的出租丰。 “汪汪……” 大米呜呜咽咽的发出叫声,追赶着缓慢前行的车子。 简思心一惊,回过头。 大米在急速奔跑着,追随着车尾巴,马上有一道比大米更快的身影冲了过来。 简思心一紧。 那道身影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只是看见了,睫毛上就挂了水痕。 生命如沙漏。越是希望它慢点,它流淌的越快,也许并不是沙漏流淌的过快, 而是人的贪心。 一秒足以撼动世界。 她多么不想承认,如果可以她想她愿意用任何的代价去留住那些美好的时光, 在她最痛苦,无力,最美好的时光里陪伴在他的身旁。 如果可以多好。 “简思……” 沈让和大米他们的嘶鸣声响彻一整个夜空。 “小姐,是不是找你的?”司机看着后面追过来的人问道。 “不,请继续开。”简思回道。 简思的眼泪,已经布满了整个脸庞。 耳中隐隐有血脉流淌的回响,心不再跳动,随着他们一起飞走。 “简思……” 这一声长吼直接劈在简思的心间上,她要用尽多大的力气才能劝服自己这所做 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对他最好的。 简思拉紧衣服,这个夜晚是她人生中第二回让她觉得天很冷的一天。 那一轮弯月照射大地,却照射不进她的内心。 祝你幸辐,沈让! 沈让也分不清自己是冷是热,后背的汗已经将整件衣服打透,呼呼而来的风又 吹得他眼睛直冒念星。 蓄着的泪水挂在了他的睫毛上,每眨一下眼睛,就会疼痛无比,他的身子已经 开始发偏,可他依然在追赶。 简思,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要不要我将心掏出来? 雨水浇透了他的一身,头发湿塔塔的贴在脸上。一股气飓在肋骨之间上下乱串 着。 沈让的眼眸灌满了阴暗,幽深得在那里头找不到一丝的希望,一点的光芒。 他迷离的眼眸中一层灼热的迷雾上升,他就看着那辆车载着她慢慢离开。 简思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 她的心已经被揪碎。 “大米,回去,大米回去……” 大米要帮助姐姐陪伴在哥哥的身边,她闭上眼睛,四周只剩下冷清…… “小姑娘和男朋发吵架啊,哪对大妻不吵架的……”司机看着车后镜安慰着简 思。 那些记忆仿佛象是张了脚一般,越发疯狂的折磨她,眼前一幕一幕,象是在电 影院中看回放,是那么的清晰…… 清晰到她不能承受。 手颤抖着交缠,用力的连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沈让停下脚步,胸膛还在极具的上下喘动着。 大米那白色的皮毛已经软塌塌的流淌着水迹,天气降温,可以看见空气中的白 幕。大米浑身打抖,呜呜地看着沈让,眼中的泪水成串的往下落。 是谁说狗没有感情的? 就算是这么个小小的东西,它也知道疼,知道它的主人离开了。 沈让胸口骤然然发寒,他悲戚的看向天空,雨幕从头淋到脚,他心中那块温暖 的歇息之地瞬间被大雨莲灭,再也不见。 那辆已经消失的车影,已经长久的刻在沈让的心中,永不磨灭。就像一把锋利 的刀正在一片片凌迟着他的心脏。 “我恨你。” 雨水顺着眼眶滑落。 简思,我不会一直给你机会,你背弃了我给你的爱,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么我 成仝你。 沈让身子摔到在大雨之中,他只穿着单薄的衣服,雨水流在他的身体每一处, 可这冷比不上他的内心。 简思,为了你,我一次一次的违背自已的自尊,但凡你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我… … 我一再给你机会,可是这次不会了…… 你说过的,求我放过你,现在我放过你…… 沈让闭上了眼睛。 大米仰头冲天咆哮,围绕在沈让的身边。 他就躺在地上,薄弱的身影慢慢变白,路口下的街灯淡淡的发亮。 那张透明的脸孔终于趋于平静。 沈让的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亲手了断她的生命,至少 那样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疼,他的呼吸断断续续,似乎只要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脸上慢慢淡开一抹笑容,如昙花一样的美丽,静静的绽放。 简思,只要我死了,我就不会在思念你,这样你就永久的解脱了。 她的唇角跃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沈让,请幸辐! 心底里那无法遮挡的痛楚终于在这漫长的一秒钟全部消失。 是夜非夜。 大米围绕着沈让,小嘴咬着他的裤子,似乎是想将他抱拖走,一次一次的失败, 一次一次的重头来。 许圆圆老远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人,他停好车子,碰一声打开车门。 “阿让……” 他的脸色极具的变化着,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他抱起沈让已经渐渐发凉的身体,大米紧跟在后,快速离开。 真的有阳光的存在吗? 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不能放你走,所以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只要 我死了,我就可以永远的放开你的手,简思,幸福啊! 中心医院茅侃侃赶来的时候,许圆圆在外面抽烟。 侃侃看着大米可怜的样子,将它抱起,大米的身上已经被烘干了,它的眼睛很 红。 侃侃看了一圈:“简思呢?” “走了……” 圆圆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侃侃僵住。 楚慕阳远远看见两个医生在闲说话,他靠在一边的墙上抽着烟。 “知道a131房的那个女的吗?”一个带眼镜的男医生问着另一个医生。 理着平头的另一个医生回道:“怎么不知道,现在她都出名了,你说这女人是 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这么狠毒呢?害人就跟吃糖片似的,杀人不当刀儿。” 眼镜一笑。 “这里面的事大了去了,出事之前她曾经来过医院,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心跳 了,谁知道怎么又和沈医生的女朋发扯一起去了,外人看着是两个人都可怜,要我 说,沈医生才是最可怜的人,女朋发……”眼镜看了一眼四周:“沈医生可怜啊, 再有钱有权能怎样。” 平头长长叹着气。 “我就不明白了,叫韩晓宇的那个死娘们她上辈子是不是人猿啊?见到谁都怨, 我就靠她老母了,人家一好好的姑娘就这么给弄没了,你看着吧,这事不算完,要 是沈医生知道了,她有好嘛她。” 眼镜叹口气。 “你还真别说,那女孩我是没见过几次,现在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之前觉得 吧,她和沈让在一起也不过是图人家的权,图人家的势,现在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 事儿,觉得自已配不上沈医生了就离开了,好人没好报,谁想得到摊上这样的事儿 ……” 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叹气,为简思叹气。楚慕阳完全的傻了。 韩晓宇? a131还会有哪个韩晓宇? 楚慕阳握着的拳头发出卡卡的响声,想哭又想笑。他扶住墙,勉强站定住身体, 眼中滚烫的泪水缓缓而落。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呵呵笑着。 韩晓宇! 烟蒂被他扔在脚下狠狠抿灭,旋风一样的冲回病房。 原来一直就是他傻,被人玩弄在手掌中而浑然不知。 推开病房的门,韩母和韩晓宇一同回过头。 楚母这几天因为孙子没了彻底病倒了,连床都起不来。 “你的孩子怎么没的?”楚慕阳的声音清冷而克制,眼神变得很摇远。 韩母心咯噔一下子。 韩晓宇心猛地一跳,张着嘴巴,喉咙象是哽咽住了。 “我……” 楚某阳心口隐隐作疼。 “简思离开了……” 韩晓宇抑制不住的兴奋,她想掩盖,可是却掩盖不住。 这一刻楚慕阳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该死。 “我亲眼看到的监控,是你亲手推了简思一把” 韩晓宇转过脸,呼吸、吐气、再呼吸,然后镇定地看向楚某阳。 “你有证据吗?既然看到的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让警察来抓我啊。” “那孩子心脏已经停跳是怎么回事?”楚暮阳每说一向胸口的郁闷就更加的深 厚,心止不住的往下掉。 韩晓宇心瞬间凉掉了,吃惊地看着楚慕阳,他怎么会知道的? 楚慕阳将脸别开,再看这个女人一眼,他会忍不住亲手掐死她的。 韩晓宇有些结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够了。”楚慕阳暴吼。 这个女人真是够了,怎么会这么让他恶心? 他几步上前,弯下身子看着韩晓宇的脸,韩晓宇别过脸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 楚慕阳伸出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 “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可你却故意诿导我们说是因为简思推了你, 所以孩子才掉的,韩晓宇你他妈的是人吗?” 楚慕阳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风不大,薄薄的,却 有着深深地寒意。 韩晓宇扛不住这阴风,忍不住浑身哆嚎起来。 韩母看不下去了,再怎么说她这个老丈母娘还在呢。 “楚慕阳你怎么说话的,我女儿现在还在小月子里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楚慕阳冰冷的眼睛直直瞪向韩母。 韩母一哆嗦,然后勉强的挺起胸。 韩晓宇的脸被捏的隐隐生疼,挣了一下,楚慕阳松开了五指,接着一个大耳光 就甩了过来,打得韩晓宇没有准备,一下子狼狈的就从床上跌落了下来韩母哪能看 着自己的女儿被打,拼了老命上去就要打楚慕阳。 楚慕阳这人就算再不讲理也不会动手打老人的,避开韩母的纠缠,眼神凶恶的 象是一只豹子,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婚姻生活彻底毁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他就像是外星人上身,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打下来,毫不手软,一掌比一掌重, 一掌比一掌打的狠,仿佛韩晓宇就是他的杀父仇人。韩母怎么也不相信,楚慕阳看 着人老老实实的,也不象是个暴力者,也没听说简思挨过打啊,看着韩晓宇,韩晓 宇的鼻子估计被打爆了,血顺着鼻子哗哗往下流。 她抱着头,哭喊着。 楚慕阳根本不管打的是哪里,拳头和掌啪啪作响。 韩母揪着楚慕阳的衣服,奈何个子实在太矮。 韩晓宇彻底把楚慕阳心中一直隐藏的兽性给激发了出来,越打越顺手,越打越 停不了手。 他满脑子都是简思走了,简思走了的回音。 因为这样一个女人他将那么好的一个老婆给抛弃了,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逼走 了那么好的老婆。 他痛,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咆哮着。 男人的暴力有时候其实是给女人逼出来的。 “妈,救命啊……” 咣! 一拳打在罩门上,韩晓宇只觉得自己快死了,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楚慕阳就是个暴力狂,她决不和他再过下去了,绝不能。 楚慕阳看着桌面上的刀,一把推开韩母,韩母一下子掉在地上。 “哎呀我的天啊,枚命啊,来人啊,要杀人了……” 韩母坐在地上嚎头大喊。 楚慕阳抓过刀子,自已抓紧韩晓宇的手,将刀子高举。 “离婚?你没资格,我告诉你,韩晓宇,我和你都是罪人,我们就一辈子在地 狱过着吧……”说着手就要往下扎。 韩晓宇哪能受得了这个刺激,马上跪在地上。 她害怕死了,抱着楚慕阳的大腿。 “阿阳,阿阳,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现在就算要她将祖宗十八代都骂遍,她也愿意。 她的瞳眬中散着恐惧的光,她真的怕了。 楚慕阳看她的样子,将刀子扔开,耗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使劲的往桌子上撞, 一下接着一下。 韩晓宇狼狈至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铁青,左一块红,右一块紫,大脑 越来越疼,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楚慕阳是不管,往死了里弄她。 很快韩母的叫喊声将护士和医生喊了来,大家齐力将楚慕阳拉开。 没结婚的小护士更是看都不敢看韩晓宇一眼。 韩晓宇就躺在地上,头上脸上全是血,光着脚,衣服七扭八扭的扣着,眼睛也 全紫了,嘴高高的肿起。 大家看向韩晓宇的眼神有些同情,摊上这么个丈大也够受的。 韩晓宇苟延残喘的呼吸着。 “报警报警……”她喃喃说着。 她不会这么算了的,家暴,她要离婚,要告死楚慕阳。 韩母眼睛一翻一直昏死了过去。 有医生拨打着电话。 楚慕阳死死看着韩晓宇,这时头脑也清醒了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就仿佛被人上了身,楚慕阳烦躁的耗着头发恶 狠狠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韩晓宇。 “报警好啊,我们到警察局好好说说,简思到底是怎么被人害的。” 韩晓宇看着楚慕阳阴狠的目光抖了一下,抓住离她最近医生的衣角。 “不要不要……” 每说一句话就会牵扯到唇内的伤。,她想真疼啊。 韩晓宇后悔啊,要是知道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她也不会去拉简思。 她害怕的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小护士们看着楚慕阳的眼神都带着回避,又一 个安嘉和啊。 护士为韩晓宇清理着脸上的伤痕,都不忍心去看,这哪还是脸啊?跟发了面的 窝头似的,整个都肿了。 沈让高烧,直接成了肺炎。 许圆圆接到电话的时候跑了出去。可能出去的时候大过于着急,整个人狠狠跌 倒在地上,可能是地面滑,整个身体跌倒在地面上一滑,后背狠狠撞向凳子的椅角。 他站起身,面色苍白的跑了出去。 茅侃侃看着还在睡的沈让,别开眼睛。 沈让还在睡,没有要醒的迹象,梦里恍恍惚惚的,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太沉重 了,压得他睁不开。 魂牵梦绕的声音,低低叫着他…… 病房的门被推开。 侃侃顺着光亮看去。 沈家平搀扶着沈备山走进来。 侃侃起身,沈备山走到病床前看了沈让一眼骂道。 “废物。” 侃侃就想笑,他想问,谁不是废物呢? 他看向沈备山,眼眸陌生而遥远。 “爷爷,从前无论你怎么做,你在我心里都是这个……”茅侃侃比比大拇指, 他笑笑扣上衣服的扣子,突然将大拇指往下一倒:“但是爷爷你现在是这个,这事 干的太不光明磊落了,简思走了,您可以放心了……” 侃侃冷笑着走出病房的门,在出门的时候狠狠撞上沈家平的身上。 就算简思再不好,她也是个人,他几近可以想到爷爷和简思说了什么,才让她 生出离开沈让的念头。 侃侃走出医院的大门,看着乌突突的天空。 病房内沈备山坐在椅子上,沈家平赶紧上前将药瓶递过来。 沈备山推开。转脸看向躺在床上的沈让。 这个孩子他从小看到大,最疼的不过是他,一起都是为了他好,为了给他铺路。 沈备山茫然,也许孩子的事情他不应该插手的,可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嘛,离开 就好,这样就不会妨碍沈让前进的路。 “家平你留下来看着沈让。” 沈家平点头,沈备山离开。 只能怨那个孩子没有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