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一亮,东方露出鱼肚白,晨风徐徐,吹送来清新的草香,嫩芽绿叶的味道, 让人忍不住贪婪的多吸了几口气。 睡饱的仇痴君伸个大懒腰,揉揉惺忪睡眼。 “早。”齐小七已经整装待发。 她张开眼,眨了眨,“早,小七,你真早……咦,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黑 眼圈跟猫熊一样?”她缓缓下床。 他横了她一眼,她还好意思问,他的舌头险些被她咬掉。要是真这样死去, 恐怕会成为历年来江湖最大的笑话——堂堂武林盟主咬舌自尽。 “对了,我昨晚睡床,你睡哪?”仇痴君後知後觉的想到床被她霸占了,那 他睡哪? “地上。”齐小七闷声说。 “噢,真是对不起,我睡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 灵机一动,“是不是我把床霸占了,所以你才睡不好?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过你 要先提醒我,因为我容易一沾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没关系。”他没好气的扯动嘴角僵硬的肌肉。亏她还好意思说,像她这样 好吃,吃进什么都没知觉;又贪睡,睡死都不知道,居然还能平安活到现在,她 的家人功不可没。 “对了,小七,我昨晚睡觉之後有没有失态或做出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她 圆睁著心虚的晶眸。 “为什么这样说?”他挑眉。 她低头,手指绞扭著衣角,“因为……姊姊们说我睡觉之让做了什么都不知 道,我曾经把来叫我起床的三姊的手拿来当鸡腿啃,吓得她再不敢叫我起床,宁 愿去挑粪,後来都是我大姊和二姊轮流叫我起床。”一个是用毒叫她,另一个是 用拳头。 看来受害的不只他一个,他心里平衡不少。 “还好啦!你只不过掉下床差点压死我。”他说谎不打草稿,忽略过那惊心 动魄的突发事件,以及欲火焚“舌”的吻。 仇痴君再三鞠躬,“真对不起,那你有没有怎样?” 齐小七面带调侃。“若我有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愿意负责。”她目光坚定,语气认真。 “负责”两个字让他头皮发麻,他就是不想要揽一大堆责任和义务,才会逃 离丐帮。 “不用了,谢谢你的心意,我不需要你负责。”他避之如蛇蝎,挥舞双手, “你没事,我也没事,大家皆大欢喜。” “你真的没事?”她担忧之情溢於言表,忍不住梭巡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 巨细靡遗。 她大剌剌的视线让齐小七不自在,“你在看什么?都说没事了。”她澄澈无 伪的眸光没有任何杂质,反倒是一股无明火随著她目光窜过全身百骸。这丫头到 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和女性矜持? “没有啦,我想你如果有事,我身上还有些药可以吃吃看,是我大姊给我的, 说可以疗伤解毒治百病。” “我有事还能站在这?”乌鸦嘴。 “可是我大姊说有些隐疾外表是看下出来的,像我爹平常看起来很好,有一 天突然暴毙。” 齐小七眼前飞过一只乌鸦。她非要咒他死不可吗? “我大姊还说男人都爱面子,明明身体已经不行还要逞强。” 他不行?! 他一双眉蹙得死紧。她不知道这句话对男人是一个严重的侮辱?算了,看她 正经八百又无邪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他气得无力吼她。 像她那么单纯迟早给人骗去卖,昨晚要不是有他……脑海不期然浮现那一吻, 他耳根于一阵灼热,忙不迭的转移注意力。 他若无其事的指了指桌面摺好的乾净衣裳。“桌上这些衣服是早上店小二送 来的,你拿去换,我出去透气一下。” “这些都是给我的?”仇痴君兴奋的抓起桌面的紫纱罗裙。“我现在可以换 上吗?” “嗯,我替你守门。”他头也不回的步出柴房,顺手带上门。 站在门外,他不禁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明明一早就该上路,逍遥去过日子, 可是光想到他走之後,她只身一个人在土匪窝里可能遭遇的危险,脚步怎么也踏 不出去。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低唤,“小七,你可以进来了。” 他推门而入,眼睛一亮,合身的衣饰展现她凹凸有致的女性曲线,衬得她赛 雪的肌肤更加白皙粉嫩。她其实一点都不胖,只是丰腴了些,回想起昨晚抱过软 绵绵的她,他下腹又起一阵骚动。 他回神的乾咳了几声,表面漫不经心,“不错嘛,看不出你还有腰身。”口 是心非的说著讽刺的话。 “真的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么飘逸的衣裳,好像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仇痴君一点不引以为忤,转动身子。 店小二如履薄冰的敲了敲门,“抱歉,打扰两位,早膳已准备妥当,请公子 和姑娘到前面用餐。” “吃饭了。”听到吃,仇痴君雀跃得忘了形象的放大步子奔跑,结果踩到过 长的裙摆,整个人往前倒去,“啊啊——” “小心。”齐小七眉头打结,敏捷的大手一揽,及时拯救她免於对地面献吻 的厄运。 他动作很快,也很准确的搂住她娇躯,不过,横过她前身的手臂刚巧圈住的 是两座小山,也就是她胸前傲人的圆挺。 “轰”的一声,奔腾的热气冲向头顶有如火山爆发,他感觉七孔冒烟,鼻端 流出浓稠的湿热。 “啊,小七,你流鼻血了。” 在那一刻,他好想昏死过去,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堂堂武林盟主一世英名 全毁在她手里。 ±±± “小七,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仇痴君一边啃著馒头,一边觑了觑他。 从离开客栈後,他就不发一语,漠然望著天空的表情有些孤傲孑然,就像是 天空中的苍鹰向往飞翔。 “不需要。”齐小七送她一个白眼,她还有脸说,他长这么大,还没那么丢 脸过,都是遇上她,而她还天真无知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心里作出决定和她 分道扬镳,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七,等会我们要去哪?”仇痴君吞下最後一颗馒头,再从包袱里拿出乾 馍饶吃。跟著他,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最近的镇上,然後我们就分手。” 她一楞,到口边的饼咬不下去,“为什么?你讨厌我了?”想到即将到来的 分离,她胸口像被挖个大洞,连鍈馑饼都味道尽失。 “不是,胖丫头,我们非亲非故,男女有别,在一起会惹人非议,万一引起 什么闲言闲语对你的名誉有损。” “我不怕呀,名誉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可是人言可畏,这是为了你好。” 仇痴君突然间没有了胃口,将吃不完的大饼放回包袱里,瞅著目光不知飘向 何方的他。他说的是实话,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没有义务要照顾她,不过,他 是她这一路上遇到的人之中最好的,供她吃住,还给她买好看的新衣服,她真的 不想和他分开。 “还有,这个给你。”齐小七犹豫了下,自怀中掏出一只绿色竹板,竹子内 侧还刻著大字丐帮帮主疯侠醉丐亲令。“日後遇到什么困难,就拿这个令牌去找 街头乞丐,他们会帮助你的。” “噢!”她黯然收下,不再言语。 “干么那么沮丧,又不是不会再见面。”齐小七心里纵有不舍,也必须割舍。 他过惯了飘泊流浪,居无定所的日子,任何形式的人情和感情都是债,他好 不容易偿清欠丐帮的债,为了丐帮那根本不属於他的责任和义务,他付出了十年 的时间, “可是人家不想和你分开。”眼眶一红,她眼泪扑簌簌的掉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不过是… …”他的话被打断。 “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姊姊们还重要。”仇痴君坦率的将心里的 话道出,就是觉得不能没有他。 齐小七的心脏猛地被撞了下,“这是因为一路上我对你好,供你吃住,但以 後还是会有人对你好,真心爱你。”对於感情和婚姻,还有家庭的牵绊是他目前 最不需要的。 “你比较好,比我爹还好。”她不要和他分开。 爹?他哭笑不得。她就像刚出生的雏鸟,第一眼见到的人就当是亲人,她还 不懂什么情呀爱的,跟她说那些都太早。 “算了,到镇上我先把你安顿好。” 唉!他怎么会为自己揽了一个麻烦。女人果真是祸水。 连续定了好几日,晚上露宿,白天上路,终於他们看到了人烟,也就是离别 的时候到了,仇痴君发现食物再也吸引不了她。 她手里抱著包袱,心情低落的垂著头,连步伐也变得沉重,不时看向走在前 面的齐小七那宽大宛若一座山的肩膀,不知是他越走越快,还是她走太慢,他们 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然後她看不见他了。 等她意识他从她视线消失,她惊慌的在官道上找寻,拉开嗓门叫唤,“小七。” 他不见了! ±±± 陌生的小镇,陌生的街道,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潮熙来攘往,热闹的市集,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初来乍到的仇痴君随著 人群移动著。 她不时东张西望,寻找著熟悉的背影,观察著每个人,引来不少路人侧目和 嫌恶的眼神。 “抱歉,认错人了。”仇痴君望见个背影很像齐小七,便上前探看,却是又 一次的希望落空。 走著走著,没注意前方的後果是,“砰!”她被人撞了下,差点跌倒,还好 及时踏出一步才免於摔倒。 “臭丫头,走路不长眼。”三个彪形大汉包围住她。 “撞到人还不道歉。” “对不起。”仇痴君没想太多,直觉相信他们是自己撞人,躬身行礼,浑然 没留意对方奸险狡狯的眼神。 “算了,下次走路小心点。”三个彪形大汉低 啐了声,扬长而去。 “对不起,对不起。”等她抬起头,那三人已经走远,她继续走,忽然觉得 包袱好像变轻。 她拿起包袱,一块馍馍饼掉了出来,她赶紧接住。 “怎么会掉出来?”她自言自语,举高包袱,底部赫然多了一个割裂的破洞, 什么时候破掉的,她浑然未觉。“糟了,小七给我的银子和令牌。”打开包袱, 她探手进包袱中找寻摸索。 最後在路边倒出包袱内所有的物品。 不见了! 她变了脸,慌乱焦急的翻找,“怎么办?”她把全部的家当都放在包袱里, 这下全没了。 她懊恼的蹲在路边,啃食仅剩乾掉的馍馍饼,一口接著一口,望著来来往往, 行色匆匆的路人,心情跌到谷底。想到小七不见,银子也不见,连食物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她咽下最後一口饼屑,舔著手指头的残渣,她嗅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郁的 肉包香气,她情不自禁的吸了两口。 “少主,包子。” 顺著香气,她偏过头,在相隔约莫十步距离的大榕树下,有三名高大健壮的 男子正在歇息。 其中坐在石椅子上被称为少主的男子,穿著一身锦袍,手里拿著摺扇,浑身 散发著高雅贵气,看不见他的长相。 另外两位,一个牵著马匹,脸上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冷冽的目光让人不寒而 凓,退避三舍:另一个恭敬的男子捧著荷叶包裹十来个热腾腾的包子,就是她闻 到的肉包香。 仇痴君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脚步不自觉的栘向食物,等她意识到时,人被挡 下来。 “站住。”冷冰冰男子持剑暍止她前进。 “剑东,退下。”贵气男子开口。 “是。”他衔令一揖退开。 这时,她才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斯文的容貌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读书人, 可是无形中散发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威仪,他脸上挂著亲切温和的微笑,让人无 法对他产生敌意。 “小姑娘,你好。”路剑虹浅笑颔首。 仇痴君羞涩的颔首,“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话声未完,不争 气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白痴都明白那声音代表什么意思,霎时,一股热辣 自她脖子窜升。 “你饿了?”路剑虹扬了扬眉。 她羞窘的低垂著头,感觉无地自容,在气宇非凡,雍容华贵的他面前,她莫 名的感到自惭形秽。 “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剑东一揖,“少主,万万不可,你可是万金之躯。”他轻蔑的扫了眼像小老 鼠般缩头缩脑的仇痴君。 真不知道少主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原本他们在客栈二楼雅座吃得好好,少主 不经意的看到茫然在街上走著的她遭遇扒手,於是要他帮忙去拿回她被扒走的东 西,他碍於是少主命令不得不从,不甘愿的纵身上屋顶,不费力的发现在胡同里 分赃的扒手,将三人打昏,轻松的取回她被扒的东西,直接呈交少主,而少主看 到她的东西,突然提议要到树下吃。 路剑虹面带微笑,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瞳扫了一眼剑东後,他一凛的躬身退下, 不敢多言。 “没关系,别伯,过来,你午膳吃了没?” 仇痴君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是吃掉三个半的馍馍饼,只是还很饿。 “你想吃吗?”他笑容可掬。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爹说无功不受禄,不吃嗟来食,做人不可以随便接 受别人馈赠,更不可以随便拿人家东西吃。”除非是对方请,像小七那么好心肯 无条件请她吃东西的大概没几人。虽然嘴里的口水已经快满溢出来,可是她谨守 著不可以伸手要吃的原则。 “你爹教得好。”路剑虹颔首,眼中掠过淡淡的赞许。 仇痴君灵机一动,眼睛熠熠生辉,“要不然这样,我可以替你工作来抵押包 子钱,我会做很多事,像洗衣,劈柴,搬运东西等等都难不倒我,你只要供给我 三餐食宿就好了。” 路剑虹柔和的眸光难得错愕了下,旋即恢复神色自若,以扇掩饰著唇边的笑 意。 “拜托,那些琐事哪需要你,我们少主根本不缺人手,多得是自愿效劳的属 下。”另一名沉默的男子挪揄出声。 路剑虹沉声唤他,“剑心。” 剑心退下。“属下谕矩。” 路剑虹转过头面对她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温柔语气,“你的意思是要卖身给我?” 她用力点点头。“不过只是暂时的,直到我找到朋友。” “少主,不可,我们此行是秘密出访,不宜多生枝节。”剑心不由得皱起眉 头。当初就是怕人多嘴杂才带他和剑东两人。 “剑心,无妨。”路剑虹合扇一点制止剑心的话,含笑低问:“姑娘,你叫 什么名字?” “仇痴君。” “那以後你就叫痴儿。” “少主。”剑东两道浓眉打结。 “没关系,她挺有趣的。”路剑虹眸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狡黠。 ±±± 仇痴君从剑东、剑心口中得知她卖身的对象是狂帮少主路剑虹,狂帮这名字 好像在哪听过? 晌午才过,窗外赤日炎炎,街道上依旧是川流不息的行人和小贩。 他们一行落脚在镇上最大的云来客栈中,用餐时间客栈内高朋满座,座无虚 席,他们坐在二楼雅座。 “这些真的都是要给我吃?”仇痴君垂涎的看著一道道送上桌像不用钱的山 珍海味,不一会儿摆满桌。 “没错,既然你是我贴身的丫鬟,当然要吃饱才有力气工作。”路剑虹尔雅 的浅啜著茶。 一旁站著的剑东和剑心双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哪有主仆共桌而食,这丫 头早就谕矩,可是这是少主的意思,他们不能置喙。 “那我不客气了。”如秋风扫落叶,须臾,她塞了满嘴饭,“小二,再来三 碗饭。”边说嘴还没停歇。筷子,汤匙漫天飞,快速得让人眼花撩乱,她那张快 嘴几乎没一刻停。 这让路剑虹主仆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是人吗? “你别吃太快,还很多。”路剑虹不觉莞尔,不禁对她超大食量感到惊叹, 但表面仍怡然自得。 “你真好,做你的手下一定很好命。”仇痴君粲然一笑的咕哝道。 才怪!剑东和剑心相视自嘲。 路剑虹眼尾余光不愠不火的横扫而至,剑心两人立刻挺直腰,目不交睫的站 著。 仇痴君囫图咽下大块鸡腿肉,边吃边问:“等会我吃饱了要做什么?”她不 忘自己是丫鬟的身分。 路剑虹想了下,“嗯,现在还一时想不到,你就陪我聊聊天,平常都只有我 一个人很无趣。” 喊无聊,累的是他们属下!剑东和剑心面面相觑。 “好。”她拿起杯子仰头灌下水,继续朝烤乳猪展开第二回合进攻,撕下大 块脆皮烤肉,她边咀嚼边看著他们,“你们都不吃吗?” “我们不饿,你吃就好。”路剑虹温和微笑。 “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可以再叫一碗饭吗?”仇痴君低问。 “什么,你已经吃了八碗饭……”收到少主一个微笑的横眼,笑不入眼底, 剑东噤若寒蝉。 “这不算什么,我最多一餐可以吃二十碗饭,三十个包子。”她单纯直率的 道。 当场连隔壁桌的客人都喷茶了,惊叹不已,一旁店小二则张大嘴,连苍蝇飞 进去都没知觉。 这一个中午,云来客栈里,仇痴君技惊全场,一“吃”成名。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