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龙雨祭”只剩两天了。姬宫艳呆呆站在庭中。额眉紧蹙着。 澄堂信收留了她,为她延医治疗,她身上的伤痊愈了大半,不留一丝疤痕。 可是也仅此於这样。她没想到澄堂院的规矩会那麽严格,她连澄堂信的衣袖都靠 近不了,更别指望澄堂信会看上她、怜爱她,让她一夕飞上枝头。 她重重吐了一口气。胸间淤塞了一大堆污浊秽气,闷得她简直透不过气。再 也没有比眼前更好的机会了,偏偏她就是抓不到那分幸运。 “唉!”越想越垂头丧气。 “别再唉声叹气了!快把地扫一扫,正妃马上就会过来!”另一名女待小绯 白她一眼,催促着。 正妃?姬宫艳眼神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正妃殷妲果然与澄堂信,及一名纤细高挑、模样十分艳美的女子, 由殿院走下阶来。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展向她们这方向,姬宫艳得以正面窥探正 妃的模样。 她看呆了!小绯扯扯她的衣袖,低声催促说:“我们快走,冒犯了正妃就不 好!” 姬宫艳这才回过神。但才刚转身,就被叫住。 “等等”殷妲盯著她打量几眼,看她额上贴著花钿,皱眉说:“你叫甚麽名 字?” 澄堂信认出是她,替她回答:“她叫姬宫艳。王妃。我们走吧,别为难她。” “信王,堂院里的女待那麽多,您连各股的女官都弄不清楚,怎麽独独就认 得她。”那名美丽的女子掩著口笑。 “芹嫿!”澄堂信阻止她继续说话。 殷妲似乎不怎麽在意这件事,盯著姬宫艳,说:“把头上的钿饰取下。” “王妃?”澄堂信不明白她的用意,想阻止。殷妲充耳未闻。 姬宫艳迟疑了一下,伸手取下钿饰,露出狰狞的黥痕。 “啊!”芹嫿惊叫了一声。 殷妲心中一动,追问:“你今年多大了?” 姬宫艳迫於威势,不得不老实回答。 “和香郡主同龄。”芹嫿多嘴注解。忽地心中猛闪过一个念头,恍悟甚麽似。 “正妃,您是在找和香郡主同样於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吧?”她多少听 过这个传言。 姬宫艳一脸雾水,就连澄堂信也不知所以然。 “芹嫿,你太多嘴了。”殷妲警告地瞪芹嫿一眼,命令姬宫艳说:“跟我来。” 姬宫艳莫名的有种恐慌,看看小绯。小绯也爱莫能助。 “走吧。”殷妲冷傲的抬抬下巴,阻止澄堂信的蠢动,说:“信,你别跟来。” 澄堂信抓住芹嫿,追问:“怎么回事?” 芹嫿扼要地将传言告诉他,打趣说:“看来外头谣传的好像是真的,不然正 妃怎麽会对一个女侍那麽注意。” 澄堂信剑眉却蹙着不展,他不认为事情真那麽简单。果真是要为他选妃,他 不可能甚麽都不知道,反而由外头谣传。 “信王,您怎麽了?”芹嫿见他陷入沉思,叫了一声。 “没甚麽。”澄堂信回过神,摇头带过。 芹嫿看看澄堂信,想说的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头一低,说:“有一件事… …信王,黑王要带我回北邑,我决定离开殷方跟他一起去。” “是吗?”澄堂信微偏著头。“暗他要带你回北邑?” “您不赞成?” “不,我没意见,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只是……” 语气转折得很迟疑。芹嫿抬眼询问。 澄堂信微笑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都没听闻提过。暗还真会保密。” 芹嫿俏睑一紧,声音略为动摇。“黑王真的都没向您提过这件事吗?信王? 对了,香郡主呢?” “香香?我也不清楚,大概在‘七色院’吧。过两天就是‘龙雨祭’了,她 是神巫女,有许多事必须准备。” 芹嫿身体晃了一下,踉跄一步。澄堂信连忙扶住她。“你怎麽了?芹嫿?不 舒服吗?” “不”芹嫿抓住澄堂信,语气很急。“告诉我,信王,香郡主是不是和黑王” “你在说甚麽?香香和暗?你别太多心,芹嫿。” 听澄堂信这么说,芹嫿安心了不少。突然看到靛妃达已远远从花道中走过, 脸色倏然一沉,匆匆说:“信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丢下澄堂信!急急地往赤殿而去。 ++++++++++++++++++++++++++++++++++++++++++++++++++++++++++++++++++++++++++++++++++++++++++++++++++++++++++++++++++++++++++++++++++++++++++++++++++++++++++++++++++++++++++++++++++++++++++++++++++++++++++++++++++++++++++++++++++++++++++++++++++++++++++++++++ “找到了吗?”一听找到“龙雨祭”的牺牲贡品、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 少女,九垓喜形於色,大步跨下殿。 “是的,共主。”国师巫觋说:“我确认过了。这名少女和神巫女同年、同 月、同日、同时出生,额上烙有黥刑,确实是化解北官那道诡异紫气的封印。” “那好。距‘龙雨祭’只剩下两日,你们可要看紧她,别出了甚麽闪失。” “您放心,共主。一切我们都安排妥当。”股妲和巫觋相视一笑。 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芹嫿踉跄地奔进来。 “芹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殷妲瞪眼,语气极冷。 “我有一件事要通报共主。” “甚麽事?”九垓举起手,阻止殷妲贸然躁动。芹嫿是他放在鬼堂暗身边监 视鬼堂暗的。 芹嫿一意除去达己,迥护鬼堂暗,说:“靛妃达已勾引黑王。” 九垓脸皮抖动了一下,现出一股杀气。“你说的是真的?” “共主如果不信,可以前往靛殿查个究竟。” 九垓阴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充满戾气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凝着睑,在原 处踱步一圈,然後一言不发地走向靛殿。 靛妃达已见他一脸阴沉的表情,而且来得突然,又见他身後跟著的几个人, 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勉强笑说:“怎麽了?共主。是不是发生了甚麽事?” “达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鬼暗!”殷妲大声斥喝。 达已心颤了一下!还没开口,九垓就逼向她,逼得她步步後退。 “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怎麽可能私通黑王!”达己摇头否认,显得好委屈。 “我亲眼看见你勾引黑王,你还敢否认!”芹嫿狠狠捅她一刀。“共主,您 可以问问她,她那颗‘沧海明泪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达己一时慌了,说不出话。 她本不是如此轻易就慌乱无策的人,但事情太突然,且九垓生性猜忌多疑又 残忍,绝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她平素冷牙刷齿,一时都竟哑了口。 “你竟敢私通鬼暗!说,你和鬼暗究竟有甚麽阴谋?”九垓打由齿缝逼出这 些话,字字冰冷坚硬、毫不留情。 达己原是他最宠爱的妃姬,一旦犯了他的猜忌,所有的恩爱一笔勾销,他翻 脸毫不留情。 “我没有!共主!请您相信我!”达已紧攫著他的衣袖,哭哭啼啼的喊著委 屈。“是有人嫉妒我,故意要陷害我!共主,您千万不能相信!” 九垓忌心既起,哪听得下她的哭喊,一脚踢开她,抽出侍卫的佩刀,一刀斩 向她。 芹嫿惊骇的伸手掩住睑。她只是想让达己失宠,没想到 “鬼暗密谋逆反,其罪可诛。国师,派人看好鬼暗,不准他活著离开殷方!” 他丢下刀,举臂拭去溅到脸上的血渍。 “不!共主!”芹嫿大叫。她想对付的只是达己,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九垓 阴毒狠决只在鬼堂暗之上,猜忌既起,形势又对他有利,只怕他决意杀掉鬼堂暗, 斩草除根。 九垓毫不心软,用力踢开她,领著一千人离开。芹嫿跌趴在地上,口中一直 喃喃的说“不”,目光触及达己的尸体,突然惊叫一声跳起来。 “我必须赶紧去通知黑王……对!赶紧” 越过达己的尸体,踉跄地朝殿外奔去。 ++++++++++++++++++++++++++++++++++++++++++++++++++++++++++++++++++++++++++++++++++++++++++++++++++++++++++++++++++++++++++++++++++++++++++++++++++++++++++++++++++++++++++++++++++++++++++++++++++++++++++++++++++++++++++++++++++++++++++++++++++++++++++++++++ 这同时,在澄堂院的姬宫艳不安地在澄殿中走来走去。殿外夜天遇月明,但 月光再明,迢遥千里恁无情。 一切发生得太莫名其妙,她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安。正妃殷妲那种凝笑的目光, 不知为甚麽,教她更觉得毛骨悚然。但……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再怎麽也和 深院的纠缠扯不上关系,不会惹到甚麽是非才对……想到这里,她就宽了心,压 抑下心中那些莫名的骚动。 她定下心打量殿中的一切。整个灯殿名如其实光澄澄的,以珠玉为壁,水晶 为廉,好一幅富丽堂皇。正妃殷妲简直把珍玉珠宝当器具在利用,而不是如靛妃 达己般把珠玉宝石当珍饰。 “努大哥不知怎麽了……”她收回目光,想到崔府,想到努安。 但担心也没用,她只能顾得了自己。她相信努安应该也明白,人其实无异於 飞禽走兽,也仅是如一头牲畜,强屈弱从,为著生存彼此争夺残害,践踏别人换 取自己的富贵荣华。他们也只能各自自求多福。 她用用头,不愿意想太多。 “对了!”她猛然叫了一声,想起重要的事。“过两天就是‘龙雨祭’了, 我跟陀叔约好了,我得赶快去找陀叔”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外走去。一名女侍拦住她,狐疑的打量她,用一种 监视的口气,说:“你想去哪里?没有正妃的允许不准随便出殿。” “我只是想”姬宫艳原待解释,目光一转,看见女待窥视苛酷神色,心生警 觉,语气一转,皮笑肉不笑地,改口说:“我只是觉得肚子有点饿。既然不能出 殿,那麽这位大姊,能不能请你帮我端碗粥,我在这里等着。” 女侍白了她一眼,不甘不愿的走了。姬宫艳吁了一口气。那女侍看来像是在 监视她;不过,也不一定,赤澄堂院的戒备本来就森严,一举一动都受牵制。 她走到窗前,不安的徘徊。月光入廉,照来一地斜曳的树影,疏映著她苍白 的颊冷。 “甚麽人?”廉外忽而传来“滋滋”的细响,她忐忑地探了一眼。水晶廉幕 一片清冷的空荡,疑是风吹。 她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的神经太绷紧。 她转开身才刚转身,身後突然“喀嚓”一声,有人破窗闯或者说,跌进来。 那人蒙著面,睁著诡异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珠!浑身是伤是血,看样子像是中 了甚麽埋伏,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逃到这里。 姬宫艳尽管不停在打颤,仍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 那人见她不动也不出声,灰蓝色的眼珠眨动了一下,挣扎著向她伸出手,不 知是求救还是想做甚麽。但他显然伤得很严重,抬起的手在半空扎动一下。随即 无力地跌落下来。 “你……”他嘴唇蠕动著,似乎想说甚麽。 这时堂院前方传来了阵阵骚动,吆喝声此起彼落,整个堂院灯火通明,弥漫 着混乱却又肃杀的气氛。 “黑……”那人吃力地抬起头,挣扎地朝殿门的方向蠕动,似乎有甚麽担忧, 却又无力地跌趴在地上。 骚乱越来越剧烈,追喝声也越来越近,似乎正朝这里来。姬宫艳急了,奔到 那名男子身前,气急败坏说:“喂!你快走!你不能死在这里啊!你要是死在这 里,我可就糟了!” 她靠过去推他。那名男子动也不动。她心里更急了,连连叫说:“喂!你快 醒醒!快走啊,你不能死在这” 话没说完,那男子猛然攫住她的手腕,死命的箝著不放,睁著欲裂的灰蓝色 眼珠,紧紧的攫住她。 “放开我!”姬宫艳害怕得叫起来。怎麽甩就是甩不开他的手。 “求你”那名男子用仅剩的、最後的力气死命地箝住她的手腕,拚着一口气, 张大灰蓝眼睛睛著她说:“告诉黑王图图是假假叫他……小呃叫黑王小心” 话说完,手一松,放开姬宫艳,瞪著眼睛咽下了气。 姬宫艳喃喃摇头,连连後退,掩面低喊说:“不不来人啊……” “不许出声!”蓦然一个暗黑的人影由身後攫住她,捂住她的口。她惊湟的 张大眼,闻到一股温热的血腥味。 那声音极冷。一股冰冷酷寒的目光正等著她。 “是你。”那人冰冷的眼光微动了一下,竟放开她。他和先前那名男子一样 蒙著面,射出暗黑冷酷的目光;浑身浴血,手臂处一条好长的刀口,似乎受了伤。 “你”光是接触到那道阴冷的目光,姬宫艳心底便起了一阵痉挛,四肢被麻 痹似,动弹不得,震骇得说不出话。 鬼王暗!他怎麽会 “乌纳!”那男子看清了地上的尸体,阴狠的目光朝姬宫艳逼来。果然是鬼 堂暗。 “不是我!我没有”姬宫艳胡乱摇头,语无伦次。“这个人他突然就闯进来 我那个他一进来就那样了我没有!不是我” 鬼堂暗冷眼瞧见她手腕上的血印,逼上前,捉住她的手,抓得很紧,几乎要 捏碎。 “你手上怎麽会有血?说,是不是你”他扯下布巾,阴晦的目光带毒,冷煞 的表情蒙著一层紫气。惯常不离身的金抹额取下了,露出额上那道丑陋邪残的伤 疤。即使是愤怒,他仍显得沉著、冷静。冷静到残酷,令人不寒而栗。但他一愤 怒,额上的疤痕显得越发的清晰狰狞,与姬宫艳额上狰狞丑陋的黥印诡异的相呼 应。 “不!不是我!我没有”姬宫艳猛烈摇头。被鬼堂暗紧攫住的手腕,疼裂一 阵阵火辣炙热的痛楚。“他一身是伤,猛抓住我,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甚”声音 被殿外接近的追赶吆喝的嘈乱盖住。 “快,第一小队到殿院里搜查!别让刺客脱逃了!”是程七的声音。 姬宫艳脸色一喜,正想开口呼叫,鬼堂暗用力捂住她的嘴。“你敢开口我就 杀了你。” 姬宫艳吓得噤声,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没有人像鬼王暗这般,能令她那麽 颤栗。阴狠也好,忍毒也好,鬼王暗都有种奇异的存在感,她曾有过的对任何人、 事的深刻,远不如对鬼王暗的颤栗。 追喝声已到了前殿了。澄殿上下整个骚动起来。 “追来了是吗?走!”鬼堂暗冷哼一声,仍抓著姬宫艳不放!硬生将她带走。 他攫著姬宫艳,朝黝暗的地带逃逸,四处来回奔逃,却如迷路般转不出路, 不断遇到阻碍。 “怎麽会……”他的沉著似乎开始动摇。追赶声越迫越近,天罗地网一步一 步向他洒开来。 姬宫艳心中一片慌乱,随著鬼堂暗的胁迫不由自主的受宰制。猛想起乌纳临 死前说的话,脱口说:“图是假的” 鬼堂暗蓦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出一抹刀锋!如剑将她穿透。 “你说甚麽?” “不是我”姬宫艳心颤得简直口齿不清,恨自己多嘴。心中更暗暗叫苦,她 怎麽会址上这种事!“是那名灰蓝眼珠的男子” “乌纳?” “嗯。他抓著我不故,对我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就死了。” “他说了甚麽?”鬼堂暗表情大震,猛逼向姬宫艳。 姬宫艳後退一步,颤抖说:“他说,‘告诉黑王,图是假的,叫黑王小心’。 说完这些话,他就断气死了。” 鬼堂暗暗暗的眼眸急速收缩起来,一点瞳仁生毒,露出了阴狠的杀气,尖利 而锐戾。他握紧了拳,整个表情狰狞恐怖到了极点。 “快!第一小队从右边包抄,第一中队从左边围剿,其他的人跟我来!绝对 不能让剌客逃了!”程七的搜叫声更迫近了。 鬼堂暗咬了咬牙,向来阴冷的眸眼烧起了炽烈的毁灭火焰。将刀子比住姬宫 艳,说:“你既然进得来,应该知道怎麽出去吧?” “我这里”姬宫艳抑住颤抖,伸手朝暗处一指。她约莫记得进入澄堂院的路, 还有小绯曾好意提醒她该注意避过的堂院里的那些陷阱和阻碍。 “很好。”鬼堂暗一把攫住她,挟著她朝暗黑深处纵身奔去。 姬宫艳害怕、惊湟、又无奈极了。为甚麽她会扯上这种事?鬼堂暗显得那样 深不可测,一变阴沉的眼如寒潭冷酷,藏著无底的漩涡和暗流。吉凶未卜,她只 怕她逃不过。 她作梦也没想到,命运会有这样的埋伏,竟叫她束手无策。 ++++++++++++++++++++++++++++++++++++++++++++++++++++++++++++++++++++++++++++++++++++++++++++++++++++++++++++++++++++++++++++++++++++++++++++++++++++++++++++++++++++++++++++++++++++++++++++++++++++++++++++++++++++++++++++++++++++++++++++++++++++++++++++++++ “流火!” 鬼堂暗抓著姬宫艳,一踏进覆满黑琉璃的堂院,立即扬声大喊。 “王!”散落在院中各处的卫士立刻聚拢过来。 “流火呢?”鬼堂暗沉声问。 “煌将军不放心,潜进赤澄堂院了,交代属下们留守在此。王没遇见将军吗?” 鬼堂暗表情立即沉暗凝重起来,却异常冷静,冷静到无感情的地步。他这种 的沉著,殿中那些染著沙漠风尘的卫士显然是熟悉的,每个人表情也跟著凝重起 来。 “姬宫艳!”角落处蓦然冒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沉重的气流,恨恨地袭 向被鬼堂暗紧攫著的姬宫艳。 鬼堂暗目光如冷电,迅速地朝声音的方向扫去。 姬宫艳也转头过去,角落里有名女子,双手被绳索绑住;目光怨毒地剌射著 她。 “王,这名女子在堂院外鬼祟的徘徊,属下们怕有甚麽阴谋,将她捉了进来。” 语气在请示鬼堂暗该如何处理。 姬宫艳心底暗暗冷笑。崔宝钗这个笨蛋果然中了她的计跑来了。 鬼堂暗扫了崔宝钗一眼,冷冷说:“不必理她。”他撂下姬宫艳,下令说: “立刻将所有的人召集到这里来!” 姬宫艳揉揉瘀红的手腕,痛得紧蹙著双眉。 “宫艳,快过来放开我!”崔宝钗斥喝著。“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竟 敢骗我!” “我怎麽敢骗你,大小姐,是你自己大蠢了。” “你”崔宝钗气得眼冒青烟,咬牙切齿。 姬宫艳凑近她,压低声音,恶意说:“真是太可惜了!黑三没杀掉你,算你 命大。” “你”崔宝钗颤了一下,恨恨说:“我明白了,原来这全是你的诡计。没想 到你的心这麽恶毒!快放开我!” 姬宫艳撇撇嘴,不理她的歇斯底里。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了她。 “王,大家都到齐了!”堂院中所有的卫士全都聚集了。 “好。听著” “王!暗王!暗王回来了没有?”堂院外忽地传来煌流火焦急的呼叫。 “是煌将军!”卫士们全都面露喜色,马上有人迎了出去。鬼堂暗冷阴表情 不变,只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只片刻,煌流火捉著窦香香纵身进入堂院。看见鬼堂暗,焦急的神色才缓下 来。 “暗王”他奔过去,突见姬宫艳,呆了一呆。“宫儿?你怎麽”随即认清不 是发呆的时候,硬将视线掉开。 “神巫女到手了?”鬼堂暗无视煌流火的失神,眼神一拧,说:“很好。有 了她,我们就等於有张护身符。” “暗王,乌纳他” “乌纳死了。”鬼堂暗冷静又从容。“事迹已经败露。” “怎么会这样?” “赤澄堂院的详图是假的,我们潜入的行迹才会被发现。” “图是假的?”煌流火碧绿的眸眼第一次涌现出煞气。 “你问她吧!”鬼堂暗抓过姬宫艳,说:“乌纳死的时候,就她在场。” “宫姬姑娘,你真的看见乌纳被杀死了?”煌流火屏住气。说话的速度很傻, 极力在抑住某种张力的爆发。 “不,我没有。他他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说了那些话就断气了。” 姬宫艳将告诉鬼堂暗的事重复说了一次。 “你怎麽会在那里?”鬼堂暗向她逼了过来。 “我”姬宫艳心中不禁又暗暗叫苦。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我逃出崔府,恰 好被澄王所救。日昨不巧遇见正妃,正妃问起我的生年八字,还有一些奇怪的问 题,就将我带到澄殿。然後,就发生了这件事……” “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是吗?哼!”鬼堂暗冷哼了一声。这个贪慕 荣华女子,很可能到最後连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当真以为殷妲那妖妃 真是在为澄王选妃吗?她是在挑选‘龙雨祭’的牺牲贡物,代替神巫女当九垓的 祭品!” “啊!”姬宫艳骇了一大跳,震退一步。 “这是怎麽回事?”窦香香楚楚可怜的轻声呐喊起来。“煌将军,我那麽相 信你,你为甚麽这麽对我?为甚麽要欺骗我?” “香郡主……” “不要碰我!”窦香香柔柔啜位起来,一副可怜。“请你放我走!我跟你们 无冤无仇,为甚麽要将我捉来这里?” “在我面前,眼泪是没有用的。”鬼堂暗冷酷而无情。他从不怜香惜玉。 煌流火如鬼堂暗般面无表情,维持最低、最冷的情绪强度。“对不起,香郡 主,我不能放你走。” “王,我们现在该怎麽办?”一名卫士问。 鬼堂暗缓缓扫了众人一眼。“马上撤退,离开殷方。库马迟迟没有联络,很 可能我们潜派回去的人早就已遭杀害。现在行踪既露,我们必须马上撤回北邑。 流火,你带著乌纳的小队和神巫女由西边进入沙漠;其馀的人则跟著我越过八荒, 由北方直接进入沙漠。” “那样太危险了!暗王!”煌流火急忙说:“九垓一定会在北方要道部署重 兵,暗王你千万不可” 话未说完,芹嫿踉跄地奔进来,喃喃喊说:“黑王,快逃!快!共主他要” “你来得正好。”鬼堂暗阴沉地打断她的话。“你竟然敢骗我,给了我一张 假图……” “我”芹嫿张大嘴,大眼睛迸出泪,扑向鬼堂暗,珠泪续纷坠落。“我不是 有意的!黑王。我只是担心我怕您不要我” “滚开!”鬼堂暗用力甩开她。 芹嫿又爬回来,扑跪在他身旁,哭著哀求说:“黑王,请您不要丢下我!我 不是有意欺骗您的!请您请您如果您要丢下我,不如将我杀了!能死在您手里, 我死也甘心!” “你以为我不敢?”鬼堂暗晦眸射出冷酷的光,抽出力,没有丝毫犹豫,一 刀挥向芹嫿,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住手”澄堂信飞奔进来,急声阻止。但来不及了,芹嫿伤重倒地,鲜血四 溅。 然而她脸上非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溢满一种诡异幸福的笑容。挣扎地爬 向鬼堂暗,喃喃著:“我的王我爱您快逃共主主他杀”话没说完,吐出一大口鲜 血,垂头闭目死了。脸上那诡异的幸福笑容,昭昭在诉,她死在鬼堂暗手里也甘 心。 姬宫艳掩往脸,不忍再看。对那样深爱自己的女人,鬼堂暗竟面不改色地将 她杀了,他根本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冷酷没心肠。 窦香香吓得昏过去,崔宝钗则惊恐地叫起来。 “暗,她那麽爱你!为甚麽?你竟然下得了手!”鬼堂暗当着地的面杀了芹 嫿,澄堂信猛涌起一股悲愤难消。 “甚麽爱!”鬼堂暗鄙夷又不屑的。 “你”澄堂信悲痛极了。芹嫿很小就侍候他,就像他的妹妹一般。他以为鬼 堂暗会好好对待她,却没想到鬼堂暗竟杀了她。“我绝不原谅你!暗。我要替芹 嫿报仇!” “原谅?”鬼堂暗冷笑起来。“我鬼堂暗甚麽时候要人原谅了?你既然进来 了,就别想活著出去。” “你逃不了的,暗。”澄堂信摇头说:“父王已经命齐和修带领大队的人马 围过来。我原想放你一条生路的,所以赶来通知你,没想到你却别怪我不顾兄弟 的情义,暗,是你做得太绝了。别怪我!程七” 程七立刻带著大队的人马冲进来,和煌流火等形成对峙。 姬宫艳趁著混乱,悄悄脱离鬼堂暗的势力笼罩,鬼堂暗察觉想捉她时,已经 来不及。 “把她交给我。”冷眸诡异地泛出一种接近星辉的青光,冷冰地盯著姬宫艳。 姬宫艳心一颤,不禁瑟缩起来。澄堂信将她拉到他身後,护著她说:“不, 我不会将她交给你的,让你像对待芹嫿那般对待她!” “你不想要窦香香的命了吗?”鬼堂暗威胁地扫一眼昏厥的窦香香。 “你”澄堂信握住拳,明朗的脸涌现出杀气。 “不要被她给骗了!”一直被忽略的崔宝钮,忽然嚎叫起来。“澄王,姬宫 艳跟黑王是一夥的” “住口!”鬼堂暗扬手一挥,甩了崔宝银一巴掌,将崔宝钗打跌到地上。 澄堂信犹疑起来,疑惑地看著姬宫艳。就在这时,堂院外传来一阵阵喧优杀 伐声,如波浪一般,由远推近,一波波地攻袭向这里。 “暗王,不好!九垓的爪牙攻来了!” “杀出去!”鬼堂暗暴喝一声,杀向澄堂信。 兵戎交见,堂院立刻陷入混乱。鬼堂暗因挟著窦香香为质,澄堂信心有忌惮, 不敢全力扑杀,屈於劣势的鬼堂暗勉强杀出一条血路。 “流火!”鬼堂暗将窦香香推向煌流火,命令他突围。“带著神巫女杀出去! 澄王心有忌惮,怕伤了她,不会全力剿捕你。你快走!通知库马” “暗王!”煌流火不肯。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鬼堂暗眸眼因血光的溅射,闪著紫湛的青光。“快 走!大夥听令,掩护煌将军!” 沙漠的死士以自身为盾,全力掩护煌流火,加上澄堂信忌惮伤了窦香香,煌 流火果然杀出了重困。然而,鬼堂暗却陷入了重围。 混乱中,姬宫艳不见了踪影。鬼堂暗在激战中,竟分心找她的身影,身受多 处重伤。 “姬宫艳”他大叫一声,打由身体深处迸出野兽般的叫嗥。那声音,带著强 列的感情漩涡,夹杂恸伤、焦躁及分辨不出的复杂难名的情绪。他自己可能也并 不明白,为何会发出这一声叫唤。 “王,您快走!我们掩护您!”鬼王的死土全力掩护他,集中战力,好不容 易,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 “王,快走!”他们用身体挡住砍杀而来的刀剑,掩护鬼堂暗杀出重围。 “快走!” 风沙吹扬起了。由遥远的沙漠深处、越过千里吹来的风,呜咽的,竟像是在 哀呜,幽幽如一缕安魂曲。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