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腔胸怀青云志游猎四方展霸图 奈他机关皆算盘 劳劳作事尽都空 一动不如还一静守得云开见月明 佳人合成在君左 喜从是降万事亨 “啧!这说得什么东西!” 读罢签诗,也不管人还在庙里,秦游方恼羞成怒,路签诗甩掼到地上。 维系秦氏一族兴荣发达的重责大任现在都落在他身上,他正想大展身手有所 表现,兴致勃勃的特地来上香求个好采头,却不料神明们居然不买帐! 一旁跟随的少年公子弯下身捡起签诗。 说是“少年公子”,但他虽穿着儒衫,发系了条月牙白的束带,却不戴冠; 实在说仆从不像仆从,说书生亦不似书生。 尤其他显得过于白净、明眉大眼;对一名男子来说,那双眸子太水漾。也没 有下仆应有的恭谨。 “少爷,”他瞄了一眼签诗。“这签诗说的也没什么坏事,这是个吉签,你 干么生气?” “没什么坏事?!你不识字吗?!江喜多——”秦游方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食指重重点了几下江喜多捡在手上的签诗,极是不满。 “这上头怎么说的?劳劳作事尽都空。分明挫我志气!” 秦府虽然是商贾之家,但向来好儒;而徽州府出儒商是有名的,特别崇敬理 儒大师朱熹,家家供奉。故去的秦大爷就是。所以秦家可说是一向有好学之风的, 家僮能够识字二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的,别说是签诗,一般合同文书都难不倒。 像江喜多,虽不是家生仆僮,但也颇识文墨。 “哼!族里那些老太爷瞧小我也就罢了,可连菩萨也跟他们一鼻孔出气,怎 不气煞人!” “呃,其实,少爷,让太爷他们去操心,少爷你乐得清闲也不是什么太糟的 事。” 为了秦家好,他二世其实最好这是不管事。 “这种没志气的话,亏你说得出口!”秦游方双眉一皱,把江喜多从头顶瞪 到脚板。 朽木就是不可雕! “青云有路志为梯,男儿应立志四方——这话你没听说过?想我秦家本来也 不过是徽州城一家小小的木材商,亦是经过先父四方经略,财富滚滚累进,才成 就今天这番局面的。我应该承继先父的大志才是!” 那也得你少爷有那个“经略四方”的本事才行啊。 “太爷们也是用心良苦嘛。” “用心良苦?!”秦游方又是一瞪。 “游方,你切莫躁进,只要好好守住你父亲遗下的产业便是。” “咳!游方,开创不易、守成亦艰难。你只要牢牢守住秦家这片家产,就是 大功一件。” “是啊,游方,守住秦家的基业最重要。” 将族中长老告诫他的话,一字一句学得维妙维肖,连那声咳嗽,都与三太爷 咳的九分模似。 “太爷们有他们的道理,也是为秦家着想。” 若不是秦大爷只得他二世一个儿子,氏族长老太爷也不必如此杞人忧天吧。 “瞧瞧这签诗,还胡诌什么‘喜从天降万事亨’!难不成坐在那里不动,就 有好事从天上树上栽下来不成——咦!” 鼻一皱,斜睨江喜多。 “这不是说的是你吧?” 那日他巡视出场,正是这个江喜多巧不巧从树上摔下来栽在他身上。 江喜多脸色一紧,水眸不安分的流晃,干笑一声。 “我看也不可能足,你又不是位姑娘。”秦游方自说自话。 甩头甩脑,又对那张签诗嗤之以鼻。 “什么‘佳人合成’!女子能成什么大事?”菩萨也糊涂。“我秦游方怎可 能如此不济,赖名女子成事!” 水眸停了荡漾,瞅瞅秦游方。 “少爷说的极是。” 只怕难说。也不自己想想他二世是块什么料! “好了!回府吧。”秦游方挥挥手。 这喜从天降呢,视平空生还差不多! 被他从树上那么一栽,他楣事就不断。 “真是!”什么“喜多”! 乘兴而来,偏偏兴致大败,秦游方也没心思再拜菩萨了。又挥了挥手。 刚走出庙门,就碍上庙前停的一顶八人大轿,一名身量肥硕福态的胖子,正 费力的努力蠕动出轿子。 “这不是秦少爷吗?这么巧!”胖子眼尖,还在喘着气,浮泡的小眼就瞄到 秦游方。 “程老板!” 徽州城有钱的商贾不少,但要动用到八名壮汉抬轿、身躯如此庞大福态的, 除了他“紫云斋”程老板,还找不出别人。 “秦少爷也来上香?” 程老板胖归胖,可殷勤得很,立刻挪动肥胖的身子迎向秦游方,一双螃蟹小 眼笑眯成一条缝。 “江公子也来了?”泡眼上下打量江喜多。 “不敢当。”他只是名小小的陪读,跟仆役差不多。 都怪他没拜菩萨。 被那双肿泡眼一盯,他背脊直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是顶巧!我正念着秦少爷和江公子,没想到就在这里遇上了。” “程老板找我有事?”秦游方扬扬眉。 程老板肥胖的身子凑过去,有意无意压向江喜多。 他赶紧一闪,把秦游方推向前,程老板两团肥腮正好挨到秦游方鼻子跟前。 秦游方连忙挡了挡横压而来的两团肥肉,狠狈瞪了江喜多一眼。 “是这样的,秦少爷——”浮泡的小眼不无可惜的瞄瞄江喜多白净秀致的俊 颜。 被瞄的,头皮又一阵麻,一寸一寸往秦游方身后躲,却被他一把捉住,拖到 身旁,暴露了出来。 “小铺里昨儿个才刚进了一批上好的墨砚,我想秦少爷许或有兴致瞧瞧?” “这当然!程老板怎不早通知我!”秦游方眼神亮起来。 “我正想遣伙计去通知秦少爷呢,没想在这儿遇上了。” “走,程老板,快让我瞧瞧去!” “别急哪,秦少爷。我才刚到而已,还没给菩萨上炷香——” “回头再过来上香也不迟,菩萨不会见怪的!”根本难耐,急急催促着程老 板。 “可是……”又是推又是催,程老板肥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蠕动。 “您别急着推我呀!秦少爷。我走就是!” 罢罢!生意事大,买卖当前,只有请菩萨等一等。 “少爷,不是说回府了吗?” 就有如此不识相的。 “你跟我多久了?江喜多。”秦游方白白眼。 “个半月不到。” 这当他是家史仆从,当他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呀。 “啧,说你钝,你还当真是呆!”竞还回得一本正经! 人家小厮哪个不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主子的心意?就他愣头愣脑,专门跟他 唱反调。 就算他还不习惯怎么当小厮,好歹也学着一学! “可是,太爷们——” 玩物丧志! 想当然尔老太爷们会怎么摇头慨叹。 然后,责怪他没有看好他家少爷,千错万错全落在他这个倒楣的陪读头上。 “你究竟听谁的?” 恼人!每回他兴匆匆,这家伙就不识相的搬出太爷们败他兴致。 “自然是听少爷的。” 真要为秦家着想的,这是少听他二世的为妙。 “江公子,您过虑了。秦少爷的文才,对书画的品味,徽州城里谁人比得上? 太爷们怕是高兴部不及。” 一双肿泡小眼滑溜的瞄量他,从肿胀的缝隙里射出一丝丝粘稠的兴味。 偏偏躲不掉。秦游方将他紧紧拖着。 “那么,秦少爷、江公子,请!”肥油的手趁机摸了江喜多一把。 “我在后头跟着。”江喜多猛吸口气,忙不迭往后跳开。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却被秦游方拖着,脱不了身。 “你是主,我是从,理当在后头跟随才是。” “你也知道我是主、你是从?” “这自然。少爷何必折煞小的。” 再要不知道,程老板那肥胖的身子恐怕就要朝他欺压过来了。 秦游方斜睨他,又瞄睇程老板露骨打量着江喜多的那双肿泡小眼,勾了勾唇 角。 “程老板,您也请。”阻上前,挡住程老板。 江喜多松口气,转身走到后头。 “可惜了可惜,瞧那身姿多婀娜窈窕!” 好似到手的一块肥肉飞了,说不出的惋惜。 “程老板,你这形容差矣,喜多又不是名姑娘。” “我明白。可您瞧他那身姿那长相,那般秀致,怕连女子都比不上。” “我看他倒是单薄气狭,没什可取之处。”秦游方不以为然。男子过于阴柔, 没什么大出息。 “要不,秦少爷,您把小喜多转让给我,我付你双倍价钱。” 这倒是摆脱那家伙的好方法。只是…… 望望程老板肿泡的小眼里射出的那急色样,秦游方下意识的摇摇头。 转过神,他暗啧一声。真是!他干么护住那个江喜多。 真该将他卖了才是。 没错。秦府原只是徽州城一家小木材商,经过秦大爷多年经营扩张,而成为 徽州城豪富之家。 没错。秦家拥有着大片的田产与山林场地,不仅雄霸徽州城的木业,甚至在 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商号。 没错。秦大爷颇有长才,又好儒学,精明干练之外,很有几分斯文儒雅的书 卷味,少有铜臭气。 但到了秦少爷游方,就很不一样了。 或许是他时运不济,秦大爷打下的木业大片江山传到他手里时,竟冒出了程、 祝、江等野心勃勃的对手。 他自己或许不觉得怎么样,庸人但自扰;可秦府上下,及那些依赖秦府朗口 饭的,多少庸人自扰一下。 “唉,游方行吗?”三太爷叹一声,咳一下,连连摇头。 “就算不成,谁让世范只遗下游方一个儿子。”二太爷也跟着叹口气,显得 有些无奈。 “守礼那房,少杰少英兄弟倒是不错,聪明好学,是可造之材……”五太爷 说着,瞄一眼孀寡的秦夫人。 “那怎么行!”秦夫人一口否绝。“游方是老爷的血脉,秦家的产业只有游 方才有资格继承,也必须由游方继承。” “没错,”三太爷又叹口气。“于礼于法,只有游方能继承。” “唉!游方聪明才智也不亚于他父亲,偏偏不甚好学!有道是动能补拙,即 使没有他父亲那般经商长才,只要他肯虚心向学亦无碍。偏偏……唉!” 只好那些风花雪月、虚荣浮华之事,而不知务实求是。 “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游方少不更事,难免心浮气躁,正需要太爷们 从旁监督辅助,还需要太爷们多费心。”秦夫人委婉要求。 “这是自然。事关秦氏一族兴荣,我们怎会袖手旁观。” “也别对游方苛求太过,只要他能好好守住秦家这片产业便是。” 对他实在不寄厚望,不求他有功,只求他无过;开疆辟土是不必了,只要别 捕出搂子,守成有余就行了。 “但愿游方能明白咱们一番苦心。” 几位太爷频频摇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秦夫人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息。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怎会不了解。 这个儿子,模样品貌哪点不比人强!俊逸斯文,而且儒雅聪明,偏生却不好 学,胸只有点墨,更别提老爷那等经商的本事。 “小翠,少爷呢?”询问一旁伺候的丫鬟。 “回夫人,少爷他……唔……呃……”丫鬟吞吞吐吐。 “我不是交代你们要看好他?!” “这些丫头片子怎么看得住游方!我看得找个人专门看住他才成。”三太爷 摇头晃脑。 “那也不妥。游方毕竟是秦氏一家之主,我们只能从旁规劝。” 秦夫人心中频频叹息、。 族中长老这般不看好游方,她心中滋味自是极为复杂。希望儿子争口气,但 也怪不得太爷们的忧虑。 “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游方刚主事,经验不足是必然的,还请太爷们 多加指点辅助,给游方一点时间。” 有唐一朝,太宗世民十八岁就随父征战打天下了。游方今年二十有六,接近 而立之年,却仍无甚自觉。 唉唉。 哎哎。 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属于秦氏一族的。 可以说,徽州府区,有半边的山林都是他们的。 巡视自家大片的山场,秦游方不无几分得意。秦氏现在已是徽州城首屈一指 的木商,买卖遍及江南,到他手中,更应该能扩展到东南西北,甚至赢得朝廷修 筑皇宫采办“皇木”的殊荣。 但他空有理想。太爷们意见多,事事干涉。 好比,他想改变山场的经营形式,太爷们连听都不肯听,就否决了他的想法。 新近又有两家对手商号崛起。虽然还不成大气候,但对方野心勃勃,积极竞 争,与他们争夺生意。不出个把月,单是苏杭一带,他们就损失了两桩买卖。 内忧加外患,他实在不能只是死死守在那里。 太爷们瞧小他,他倒要做出一番作为让他们瞧瞧。 “唉,少爷,这山头的山场多包租给佃民租垦了,咱们来这里做什么?”没 事跑到山里来,又是土又是泥巴的,小厮瑞安先忍不住抱怨起来。 “来体察民情啊。” 他们取之于山,用自于山,不入山行,太说不过去。 “不就一些林树及棚民,有什么好瞧的?”瑞安仍嘀嘀咕咕。 “你这厮,脾气倒比我还大。去,到一旁歇去!少在那里咕哝,少惹我厌烦!” 瑞安噜苏讨烦,秦游方干脆挥手赶人。 “啊?!秦少爷,您来了!”包租的李大富发现秦游方,急忙迎了过去。 棚民租佃的形式有多种,有由棚民租佃山场再逐年交租,或由富民包租了再 转租佃给棚民坐收租利。或者,就如秦大爷所采用的,由富民包租山场雇工垦植。 这可以省却很多鹿烦,又不必直接跟棚民打交道。 但秦游方觉得,棚民也是项资本,倒不如直接租佃给棚民,让他们逐年交租; 可一下就被守成不肯变通的老太爷们否决。 “我不知道秦少爷您上山场来,多有怠慢了。” “哪里。我临时起意,是我干扰到大家干活才是。” “秦少爷太客气了。您大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只是秦少爷您身分尊 贵,这山场野地,有辱了您的身分。” “没的事。我随意看看,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 李大富哪敢真撇下他,亦步亦越。他走到哪,就跟到哪。 雇工多是外地来的,就搭了棚居住在山间,各忙各的活,以为秦游方是哪家 富户公子,并不特别留意。 山颠不平,秦游方也没能耐视察太远,只片刻,就开始感到吃不消。 “秦少爷,您要不要歇口气?我让人给您送茶来。”李大富试探问道。 秦游方沉吟了下。 “也好,我正觉得有点口渴——” “啊!” 秦游方的话未收,一声清脆的叫声蓦地从树顶压向他。 他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团青扑扑的东西略地摔到他身上;他闷叫一声, 反射的抓住那东西,摔滚到地上。 “秦少爷!”李大富惊呼。 那东西软绵绵的,还有一股脂粉香。他压在那团软绵上头,幸好没伤了皮肉。 “少爷,您没事吧?!”瑞安赶紧跑过去,大呼小叫。 “唔……没……” “你这小子!胆子真大!你知不知道你撞着的是谁?!要是秦少爷有个什么 损伤,就是卖了你一百次,你也赔不起!”李大富抢先吆喝叫骂。 真是坏了!哪来的山夫野民,要是害秦少爷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 “我……哎!” 从树上摔下来已经够惊险倒楣,又被秦游方压在身上当肉垫,加上一个疯子 在一旁大呼小叫,不叫他翻白眼,也得补两声呻吟。 “喂,你!能不能快起来,我快被你压垮了!”很重的!他难道不知道?! “呃,我……嗯……” 秦游方狼狈的挣扎。 大手在那团软绵上撑来摸去,借力想站起来。 “喂!你这个人!”起身就起身,胡摸瞎按个什么! 那是名眉清目秀的男子,身形相当纤细——或者说瘦弱;因气忿眼红着脸, 肌肤显得更加粉嫩;唇红齿又白,手指纤秀细致,呼息有股幽香,简直比花还娇。 “你——”看清那粉雕般的脸庞,那粉嫩,那嫩红,秦游方愣了一下。 大男人长成这模样,未免太过阴柔。 他皱着眉,也不伸援手拉他起身。 “你这少子到底是什么来路?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干什么!”李大富瞧秦游 方脸色不对,抢先兴师问罪。 “我叫江喜多,是新来的雇工。” 那身“姿色”,哪像是干粗活的! 李大富怀疑的上下打量他;目光一瞥,扫到地上被压颓的珍贵树苗。 “哎呀!”脸色大变,气急败坏。“这是特地从蜀地运回来的‘双连’,竟 被你这小子压坏了!” 一脸心疼的捧起被压头的树苗。 “双连”产在蜀地,千年古木,相当难得。听说是“双连”树苗,江喜多脸 皮动了一动。 千年古木树苗哪会同栽垦的,说有就有! “秦少爷,您说这如何是好?” 山场他包了租,损益他自己要承担。李大富怎肯白白吃这个亏,把问题推到 秦游方身上。 “我说李爷,你怎么管的人!我家少爷是什么身分,要是有丁点损伤,看你 怎么担得起!你还好意思对我们少爷提这种事!” 瑞安气呼呼。 没找他李大富算清楚就已经够便宜他了,居然还有险要赔偿! “可是,瑞安小哥,这树苗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和工夫,好不容易才从蜀地 运回来——”李大富愁眉苦脸。 “那你也应该找那个闯祸的人!”瑞安手一指,毫不客气的指着江喜多的鼻 子。 “始作俑者”却倒一脸无事的闲闲站在那里。 秦游方皱皱眉。 这小子的架子倒是挺不小。 “喂!你这小子——”李大富推了他一把。 小子不识相的皱眉闪开。 小子长得细皮嫩肉,倒也学那些闺女,碰都碰不得吗? 李大富脸上横肉拧起来。 “你说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又推了他一把。 单薄的身子往后跌了两步才稳住。 “别动手动脚的!”微蹙的眉有丝嫌恶。“这山场人那么多,你怎可能每个 都见过!” 哟,那张嘴倒厉害! 李大富沉下脸,正待发作,秦游方先蹙眉道: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子真无礼,没头没脑的栽在他头上,竟连丝歉意都没表示,还一副没事 人模样! “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叫江喜多。” “江喜多,喜事的喜?多多益善的多?” 谁人给子女取个这样的名字?不但求喜,还要多,简直俗不可耐! “哈!”瑞安噗哧笑道:“少爷,这名字有意思!求喜来多,多还要再多, 更多又多。搞不好,他还有个兄弟叫多多,又多什么多的——” “不行吗?!有那么好笑吗?!”声音有点恼。 “你小子闭嘴!”李大富瞪他一眼。赶紧陪着笑凑上前,目光闪烁。“秦少 爷,这事虽说是意外,但我想想,说不定也是天意哪!” 天意?有个人冷不防从天上栽到你头上来,这也叫天意? 这叫触霉头! “这凡事冥冥中都有个定数。秦少爷好巧不巧刚好站在那树下,又刚好好巧 不巧喜多从天而降,落到秦少爷您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呢?” 天才知道吧。 “恭喜秦少爷呀,这是‘喜从天降’呢!是不是呢?”李大富一本正经,眉 眼眨都不眨一下。 “喜多天降……”秦游方喃喃。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他很不以为然的睨睨江喜多。 李大富涎着脸,蛊惑说:“呀呀!秦少爷,您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不 是指这小子,我是说,这是个预兆啊!喜从天降,五路福神走往秦少爷您这儿来 了!” 江湖卫士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差不多也只是这样吧? 江喜多暗暗好笑,苦起眉,说道:“天下没有那么凑巧又好运的事。李爷, 你这招不会灵,我看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你——”李大富胀红脸。 秦游方倒意外,不由多瞄江喜多一眼。 “我瞧你也不似做惯粗活的人,怎会到山场当佣工?” 干么?同情他吗? 江喜多眼珠子一转。 虽然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但事已至此……好吧! “我原是来徽州城投亲的,不料对方早已迁离本城,我举目无亲,身上又无 分文……”~副一言难尽。 “是吗?”时运不济喽。“你能否识字?” “略识一二。曾跟私塾先生学过几年文章。” 想来也该是。秦游方点了点头。 “你既要卖身做工,想来你也没银两赔偿李爷的损失,对吧?” 江喜多摇头。 “我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 说他二世没脑袋,倒还知道不做亏本的事。 “好吧,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李爷,你的损失就算到我身上……” “真的?!多谢秦少爷!多谢!多谢!”李大富欢天喜地嚷嚷起来。 “秦少爷……”江喜多眨眨眼。天下没有不花银两的午膳吧? 秦游方朝他勾勾指头。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两,足够我买好几个书僮了。” “所以呢?”既然如此,他二世干么还花那银两? 所以无奸不成商。 他没想他二世竟也懂得精打细算这一桩。 秦游方又朝他勾勾手指头。 “所以喽……” 不言自明,他是他买下的人。 ---------- 晋江文学城